屋中乾淨整齊,牆面掛有長弓和翎羽,臥榻之側有兩張梳妝檯和案牘,牆角一架衣櫃,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鹿晨林沒想到青鐮的臥室竟然這般樸素,梳妝檯不見金銀飾物,衣櫃裡僅有幾套衣裳,厚重的案牘還有些老舊。
羅侯輕嘆一聲緬懷道:“那年人群裡落魄的你們,臉上充斥著恐懼、迷茫、小心翼翼,她還留有幾分倔強、驕傲,你有幾分條理、穩重,米奈有幾分好奇和希望,所以我選了你們。”
鹿晨林微微一怔,想起了自己在普歌城奴隸場的日子。
“米奈管財,你管事,她管人。財帛皆有定數,這些年我強取豪奪充實了不少家底,山水部能夠富足有萬秀樓的一份功勞。”
“瑣事繁多,你也曾焦頭爛額過,哪怕有幾個老頭子幫襯你們依然漏洞百出,磕磕絆絆的走過來了,差強人意吧!”
“人最複雜,你們這旮旯又是蠻荒之地,色慾橫流,她所承受的遠比你們多得多。”
鹿晨林揖身行禮,欲言又止。
羅侯也沒有嘮嗑的打算,自顧道:“眾生堂從五百人,到六千人,再到六萬人乃至十幾萬人,成長飛快,每天齟齬不斷,打架鬥毆、欺凌弱小、偷情撒歡,都快把這山腳變成腌臢之地了。”
“她每天都在這腌臢之地行走,管那幫野人吃喝玩樂,讓他們出工出力,建城邦,鋪路搭橋,開墾荒田,山腳下的萬家燈火少不了她的功勞和苦勞。”
“我本想在獸潮過後支幾個人給她,讓她多點閒暇時間,去挽弓射箭,看夕陽晚風。不料造化弄人,最後竟落得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場。”
鹿晨林吞吞吐吐的,訥訥道:“主人別太傷心了,青鐮姐姐她……”
羅侯嘆氣道:“離開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畢竟她在這並不怎麼受人待見,有人饞她身子,有人饞她職權,就連我這個做主人的對她的關心也很少。”
“每個家裡都會有那麼一兩個平凡的孩子,大夥不怎麼重視她,她也只是默默無聞地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出眾,不出彩,不出風頭,被其他孩子遮去所有的光芒。”
“就連她的離開都是那麼悄無聲息,大夥不弔唁不紀念,只在意她留下的遺產,從沒想過她為了這些遺產付出多少的努力和血汗!”
鹿晨林眼眶溼潤道:“青鐮姐姐知道你這麼想一定會很高興的。”
羅侯搖了搖頭,把青鐮留下的信箋挪到一旁,提起筆來唰唰作畫。
信箋只有一句短話:“若吾身死,祈願魂歸故里”
畫上是個英姿颯爽的青年女子,頭束高髻插翎飾羽,身穿眾生堂堂主官服,手握大禮巡遊劍,腰別山水部玉尺,身形高挑面容清瘦,眉眼之中流露著倔強、高傲和清冷,和青鐮生時一模一樣。
羅侯掏出一枚裂跡斑斑的戒尺吩咐道:“著善水堂、照見堂、建業合力督造英靈殿,凡高功厚德者,百年之後可名列英靈殿受香火供奉。”
“是!”
鹿晨林揖身行禮,恭送羅侯離開。
三天後,山水部白幡飄揚,大夥沒想到異族人竟然這般隆重的舉行送祭大典,百萬部眾夾道相送,萬千禽鳥盤旋哀鳴,恭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奴魂歸故里,很多人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樸英侯青鐮。
眾人打聽一番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幾年前被異族人從奴隸場撿出來,讓她手持大禮劍掌管六百奴隸,而後變成六千,最後變成十幾萬。
眾生堂堂主雖然聲名不顯,卻深得異族人喜歡,執掌十幾萬奴隸的生殺大權,帶著奴隸建造山水城,運送資糧,征戰四方。後來她戰死寒山,異族人為她劍斬兩大妖君,終結了後族和羽族的獸潮之禍。
眾人嘖嘖稱奇,惡趣味的揣測她和異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