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堂聞言,神色呆滯,他似乎沒有聽懂杜知說了什麼,整個人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一動不動。
十幾年前的記憶如同海浪般翻湧而來。
那天,全村的壯年聽從他的指揮,將糧草裝運上車,車內覆著火藥。
適逢暑天,烈日當空。
剛到敵軍的駐紮地不久,糧草便熊熊燃燒起來,直把敵軍逼退二十里,還將敵軍的駐紮地燒了個精光。
那天,葛玉堂的心臟跳如擂鼓。
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
他在軍隊磨礪十幾載,毫無建樹,不被上級賞識,最終因傷卸甲歸田。
可逼退敵軍那日,他仿若將神臨世,熠熠生輝。
不過仔細想來,有些細節被他硬生生忽略了。
比如木車上的篷布被人翻動過,比如燃起烈火時他分明聽到了一聲細弱的“阿爹”…
“柔丫頭已幾日不見你,原本就吵嚷著要找阿爹,想來她偷偷溜走去找你,但怕你惱怒,於是躲到了車上…”
葛玉堂透過破敗木屋的窗戶向外望,眼睛一眨不眨,淚水卻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他聲音沙啞道:
“是我的錯…我明明聽到了柔丫頭喊我,可我那時…”
那時已然忘乎所以。
“你們如何發現柔丫頭的,母親她…又為何要騙我…”
杜知在葛玉堂身邊蹲下身來,艱難道:
“當時敵軍慌忙退走,我留下來清掃敵軍的駐紮地,發現了柔丫頭已經…燒焦的屍體。”
“我想跑去喊你,結果在半路上遇到了你母親,她隨我前去辨認了屍體。”
“你母親悲痛萬分,但央求我不要告訴你,她怕你一輩子陷在自責之中,於是只說是她的錯,弄丟了柔丫頭,還把柔丫頭的一隻鞋放到了河邊,裝作被河水沖走的樣子…”
杜知再也說不下去。
破舊的木屋內,葛玉堂蹲坐在地上,頭埋在雙膝之間。
壓抑的嗚咽聲中滿是悔恨。
南榮嫿完成了老太太請求的事情,再不想多留,抬步出了木屋。
活人的心思,太複雜。
倒不如鬼,她一眼便能看透。
耽擱了這許久,朗日早已懸空。
昨夜如此大的風雪,今日卻是一派晴空萬里。
不遠處“客來居”的牌子十分醒目,不必沈臨鶴帶路,也很容易找到。
“多謝沈少卿指路,我自己過去便可。”
南榮嫿朝沈臨鶴點了點頭,不等他回應,便轉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沈臨鶴有些啞然,半晌才反應過來輕笑一聲,這女子還真是與人疏離的很。
不過他現在可沒法回去,大理寺還有個棘手的在等著他。
沈臨鶴踱著步子跟在南榮嫿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
南榮嫿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卻並不回頭。
沈老國公…沈臨鶴…太子…
她需得好好琢磨一下。
一旁的沈老國公不知她的想法,以為她要趕沈臨鶴走,有些著急了,“女娃娃,我說的事你到底答不答應啊?”
南榮嫿一個眼神都不給沈老國公,但步伐卻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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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秉正堂。
沈臨鶴的小廝來旺垂著手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仿若老僧入定。
主位上的裘德喜見狀卻更加煩躁。
今日太子命他前來'請'沈臨鶴入東宮一敘,不成想他來時沈臨鶴卻不在。
人沒請到,裘德喜回東宮覆命,本想著不過是個紈絝,太子想必不會在意。
沒想到太子竟讓他回大理寺守著,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