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羽一臉血汙,頹然地看向蘇茹檀,似乎在質問她為何要將他出賣。
蘇茹檀站立在茶社門口,腰背挺得筆直。
她目光不躲不避直直迎上文相羽,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且不說你與沈少卿多年的兄弟情義,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你也不該如此對待他。”
“我跟在你身邊偶見沈少卿紈絝之下的真面目,內心也覺讚歎,若父親尚在人世,得知沈家後人亦是能堪當大任之人必也欣慰之至。”
“我雖對其才華被埋沒而可惜,可更多的是為沈家人寬闊的胸襟和氣度而折服!沈少卿為了保朝堂安穩、家國安康甘願裝作紈絝,這一裝便是十幾年,他如其祖父沈老國公一般,是個將百姓放在心裡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一向溫婉的蘇茹檀,此刻卻昂首挺胸大聲說出對沈家人的讚賞。
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話,如同一塊塊巨石壓在了文相羽的肩頭,讓他漸漸彎下脖頸,再抬不起頭來。
蘇茹檀如今雖是罪奴,但她依舊是堂堂正正的蘇家人!
她謹記父親和母親的教誨——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
蘇家人即便身陷囹圄依舊要昂首挺立、風骨卓然!
一時,茶社中寂靜無聲。
過了片刻,文相羽才緩緩抬起頭,他的眸色微紅,啞聲說道:
“檀兒,我做這一切也是為了你啊!若能讓臨鶴手握大權,那他必然會為蘇家正名!先生在九泉之下也會安息的!”
“夠了!”蘇茹檀大聲喝道。
她眸中有滾滾的怒意,“你休要提我父親!你也不是真的為了蘇家才這麼做!你都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出身寒門,自覺低人一等,又在翰林院侍讀的位置上坐了許久不曾受到提拔,這才劍走偏鋒想要透過扶持沈臨鶴來讓你自己走上康莊大道!”
蘇茹檀說完這些,神色有些疲憊。
她忽地輕笑一聲,笑容無奈,“我與你認識這麼多年,在一起這麼多年,竟沒有看清你是個怎樣的人,可恨我自己當初沒有聽母親的話…”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弱到旁人再聽不清。
仿若不想再看文相羽一眼,蘇茹檀轉身決然離去。
待蘇茹檀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一聲低低的輕笑聲響起,而後笑聲越來越大。
傷口流出的血乾涸在文相羽的臉上,他面目猙獰,笑聲不斷,竟有種厲鬼的荒唐模樣。
笑著笑著,他的眼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他才漸漸停止了笑聲。
他看著南榮嫿,目光幽幽,低啞道:
“我若是你多好,有你這一身的本事,何愁別人看不起我!何愁不能站在至高處,將那些視我如無物的人踩在腳下!”
“包括蘇恆!他雖是先生,但他何時看得起我了?!我與檀兒真心相愛,他卻一直阻撓!”
“他就是看不起我的身世,看不起我是從窮鄉僻壤出來的窮小子!”
南榮嫿垂眸看著文相羽,目光淡淡,聲音也冷漠至極:
“是別人看不起你嗎?是你看不起你自己罷了。”
這話如同一根針扎到了文相羽的心口上,他竟一時愣住了,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你既自己的心志都不堅定,如何能讓蘇姑娘的父母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你?就憑你將好友推入火坑嗎?”
“我…”文相羽呆坐在地上,目無焦距,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他低下了頭,兩隻手狠狠揪著頭髮。
“我對不起臨鶴,他真的把我當兄弟看,也從未懷疑過我。我…我在朝堂屢屢遭受打擊,被衝昏了頭,恰好那時偶遇一名早年的同窗,那人言辭間對沈家凋敝至此很是可惜,於是我便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