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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洞天越橐(一)

世上之事,變化無常,有人得遇新境,貴人相助,有人卻如墜深淵,越陷越深。

龍寂樾將薛茹震飛之後,艱難移動到牆壁機關處,扣下機關,石壁在劇烈晃動中,緩緩錯開了一道縫隙。他探身而入,又用力將石壁合攏,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瞬間被厚重的石壁隔絕。眼前是一條幽深的甬道,烏惜潺就斜靠在牆壁邊,昏迷不醒。

“我殺了她......”龍寂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幾年前的那個傍晚,薛茹抱著痛哭不止的他,吹了一夜海風,他便枕在她的膝頭上,昏昏入睡。

夢裡有一雙溫柔的手,好像年幼時母親的手。

那時,他還是個會在憤懣中任性渡海的少年,會喜怒形於色,悲傷形於色,會向陌生的女孩傾吐心事,毫無戒備。

好像自那天之後,他就再沒哭過了。即使雙目通紅,渾身顫抖,他也未讓一滴淚流下來。

不知不覺間,他將最後的眼淚,留給了那個會臉紅的漁家姑娘。

而當漁家姑娘脫下衣衫,露出胴體,變成了天下第一奪命仙子,他就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從今往後,他的生命裡便只剩追逐和交換。天下熙熙皆為利,哪裡有真心可以託付?

所以這些年來,他已捨棄了許多,變得越來越虛偽,越來越膽怯。尚有些許真心,也都在利益權衡之中被消磨殆盡。

但現如今,一切似乎又都結束了。無論他如何努力,終究還是一敗塗地。

龍寂樾合掌握拳,回首望著緊閉的石門,悲從中來,忽然很想再痛哭一場。

只是這一次,沒有誰來安慰他。昔日的朋友,他已親手殺了不少,餘下的,依著薛茹素來高明的手段,既然事先佈下這許多火藥,那麼大殿之中的人,此刻也應盡數化為塵土了吧?

父親二十年的心血,自己多年的抱負,也都盡皆化作塵土。

錐心之痛...龍寂樾閉目良久,強迫自己鎮定。虎兕柙的入口已被炸燬,眼下當務之急,應該是尋找走出這地宮的法子。

他忍了又忍,終於冷靜下來,沒有發狂。走過去推醒烏惜潺,又向甬道深處走了走,發現前面隱隱有光亮。

烏惜潺揉揉眼睛,茫然四顧:“這是哪裡?怎麼這樣黑?”扭頭看見一個男子的背影,細辨之下,竟是朝思暮想的龍寂樾,又驚又喜,急忙爬起來跟過去。只覺這甬道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追上,便抓住龍寂樾的袖子:“嗯...寂樾哥哥,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我怎麼…一下子就到了這裡?”

龍寂樾不答,只朝著前頭光亮摸索過去。

烏惜潺抓著心上人的袖口,小心翼翼地跟著走。長日裡,龍寂樾就像一個飄渺的影子,遠遠瞧見,卻無法親近。此刻與他捱得這麼近,她心頭只覺一陣甜蜜眩暈,眼望他高大的背影,心裡的害怕便淡了。於是低頭微笑著,便不再多問,只盼這條莫名其妙的地道,永遠走不完。

甬道盡頭是一間石室,門敞開著,裡頭並不甚大。龍寂樾見牆壁上的凹槽里居然點著蠟燭,心道:“想是薛茹的計劃裡原該有這一步,她將虎兕柙炸燬之後,便要將我帶來此處。”

細看室內,只見中央空地上置著一張小石桌,四周別無它物。龍寂樾走近了,見那石桌的桌面上,有兩處緊挨著的方形凹陷,裡面各自刻著幾行字,宛如兩頁攤開來的書。

左邊“書頁”上刻著幾句偈語:“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睡,清夢自除。”

龍寂樾讀罷冷笑一聲,心中冰涼:“無為?放卻?我苦心經營,尚落得如此境地,若無為放卻,只怕早已死了幾百回。如今大仇未報,大業未成,如何放卻?”

又去看右邊“書頁”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