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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涯窮處憶江南(四)

左鈺慢慢走到近前,低頭看著辰兮。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他還沒怎麼品嚐過,實在是有些美妙。

看著一個剛剛還活蹦亂跳的人,變得毫無還手之力,連生死都由自己決定,這種掌控感,只要嘗過一次,就很難不上癮。

只是以往,即便自己擊倒了對手,也不敢這般玩味。遲則生變,自己總是不敢冒一點兒風險,唯恐功虧一簣。

小心謹慎地過了這麼些年,如今好像也不必太小心了。

他再次輕輕揚起了摺扇,他現在最盼望自己的獵物能開口說上幾句話。哀求也好,怒罵也好,冷言冷語也好,哪怕只是幾聲哭泣,都將如同仙樂一般動聽。

但辰兮沒有如他所願,她顯然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一定不會讓他如願。

她汗透重衣,只是昂起頭,平靜地迎著青絲刃,甚至沒有朝左鈺看上一眼。

左鈺遺憾地笑了笑。其實也無所謂,只要自己這一扇子揮下去,立馬就能看見一幅血肉殘肢凝成的美麗圖畫,足夠自己慢慢欣賞。

這是七柄青絲刃合力繪就的圖畫,自己只在木偶身上試過,還未見過帶著顏色的。想來,這會比一堆碎木頭要美上千百倍。

左鈺轉動扇柄——突然間,一種奇異而強烈的感覺侵襲而來。

這種感覺讓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每一次臨敵總會產生這樣的緊張感,有時甚至會令他感到窒息。然而陌生的是,這種感覺從未如此猛烈而真實,好像在一個空蕩蕩的屋子裡,有一條溼冷的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了。

左鈺渾身猛得一抖,他突然明白了這種感覺是什麼——

是死亡...是他從未真正體驗過的,死亡來臨前的感覺。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劍氣從門外劈了進來,一聲巨響,木門連著牆壁一齊碎裂,整面牆轟然倒塌。

劍氣猶不減其銳意,劍芒卷攜著一股雄渾的內力,排山倒海傾壓下來,直要將左鈺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左鈺悚然變色,慌忙倒竄出去,橫扇當胸抵擋這股勁力。

又一道劍氣劈將過來,銳利的寒意透徹骨髓,猶如一千把鋼刀,颳著全身的骨頭。

左鈺急運周身真氣護體,他此刻已經顧不上青絲刃了,只有用盡全力防守。

間不容髮地,第三道劍氣已劈至身前,凌厲無匹,又陰冷如鷙,瞬間刺破了左鈺的罩門,真氣激盪之下,登時口吐鮮血。

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左鈺踉蹌著後退,再後退,臉色已慘白如紙。

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看見對手是誰。

人未至,劍氣已然霸道若此。

片刻過後,龍寂樾提著飲龍劍一步步走進來,劍鋒一凝,寒芒爆射,森然盯著左鈺,一語不發。

辰兮呆了呆,驟然全身一軟,癱臥在地。眼眶一熱,淚水便湧上來。

方才生死之際都不曾有一滴淚,此刻卻止不住地哭了出來。

拿到名冊之後,龍寂樾在第一時間做了兩件事。一是召集各路心腹,用一切可行之法驗證名冊上所書之真偽,並據此商議對策。二是命風箏密切注意方府各處的動向,看對方何時有所察覺,改變部署,自己也可以隨機應變,將計就計。

所以方府別苑之外,一直有風箏在暗中監視。他們知道姬蘇瑤已經挪進了方府大宅,但左鈺仍然時常派人送來物資,好像這裡仍然住著許多人。

就在今日黃昏時分,他們看見一小隊身披黑袍的人從裡頭走出來,安安靜靜地進了方府的大門。不久之後,辰兮和楊君瀚即來此探查,毫無收穫之下,二人又義無反顧地趕去了方府。

風箏立刻將此事彙報給了康鐸。康鐸聽見辰兮居然直接去了方府,心裡頓感不妙,隱隱還有一種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