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
長街盡處,白幡湧動。
一個年不過二十的青年身著孝衣、頭綁孝布,坐在馬背上緩緩行來。
他身後隨了七輛馬車,每一輛上置棺槨、覆白布,湧動的白幡獵獵作響,人群中也不知誰說了句“晏大將軍他們回來了”,頓時砰砰之聲不絕,竟是沿街百姓依次跪倒。
“不是說還有幾日嗎,怎麼提前到了?”楚淮山嘀咕兩句,拉著楚若顏避到一旁。
可楚若顏不自禁地往前走,想再看得清楚些……
那坐在馬上的人,果然和夢中一樣,眉似利劍、目若點漆,可他的眼睛是冷的,周身死氣沉沉,更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他一路行至宮門口,勒馬,翻身——
砰!!
身子重重摔落,雪白的褲腿頓時染上鮮血。
男人面不改色,朝著宮門方向朗聲道:
“晏家三子晏錚,攜父、母、兄、弟六人,並十萬晏家將士,還朝!”
最後一字落下,身後馬匹齊嘶。
朝臣們面面相覷神色凝重,那群百姓中間不知誰喊了第一聲:“晏家忠義!”
接著便是滿城附和,聲勢震天——
“晏家忠義!”
“大將軍走好!”
“滿門忠烈……”
這聲音一浪蓋過一浪,前來圍觀的百姓層層疊疊,大有將宮門口堵塞之意。
不到半刻鐘,宮內便出來人。
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老太監尹順,忙不迭一路小跑到晏錚跟前,雙手穩穩將他攙住:“皇上有令,晏家軍英勇作戰,實為我大盛楷模,特免還朝之禮!三公子,快請回去歇著吧——”
說完立即有兩個小太監將他扶到輪椅上。
晏錚面無表情地謝了恩。
轉身時微挑嘴角,竟是在冷笑!
楚若顏倒吸口涼氣,不自禁地往後退。
“怎麼了顏兒?身子又不舒服了?”楚淮山關切問道。
她卻渾身發冷。
這個人……晏錚他是故意的!
故意提前歸來,故意扶棺至宮門口,為的便是讓這悠悠眾口挾持上意,讓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得再追究戰敗之責!
什麼人,能在滿門血親死後,做出這樣的行徑。
他簡直不是人!
楚若顏一把抓住父親手臂,用力得幾乎要將衣袖扯破:“爹、爹爹……不退親了,不能退!”
楚淮山莫名看著她,只覺往日乖順的長女今日處處反常,可來不及細問,宮裡的值官已來催上朝。
他只能拍拍女兒肩膀:“好了,有什麼事等為父回去再說。”
楚若顏不肯鬆手,執拗地望著他,楚淮山無奈道:“好好好,都依你,今日為父不提退親的事。”
楚若顏這才鬆口氣。
只要不退親,便暫時不會和晏錚結仇。
至於日後嫁過去,能找到謀逆證據最好,實在不行匕首、毒藥,但凡能阻止他逼死爹爹,她不吝弄死他!
這般思量了一路,回到國公府時,玉露忽道:“姑娘,您快看——”
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自家大門前,繼母小江氏率著三五個嬤嬤守在那兒,像在等什麼人。
“今兒個府裡只出來您一輛馬車,夫人不會在等您吧?”玉露話裡透著擔心,楚若顏眸色深了深,“慈母之心,這不是很好嗎?”
她這位繼母,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慈愛賢惠,尤其打著過世姐姐的名頭,吹出姐妹共侍一夫的佳話,誰人不豎大拇指。
只有她才知,這是個佛口蛇心的豺狼。
什麼剋扣月錢、虧空衣食都是小意思,連她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