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紡廠成立於六十年代,最熱火的時候,工人數量都過了千,連帶著城西這塊地氣都比旁的地方熱鬧,毫無疑問是本地第一大廠。
但輝煌一刻誰都有,過了最熱鬧的那幾年,棉紡廠很快就步入了窘境。
尤其是進入九十年代,棉紡廠更是像個垂暮的老人,停薪留職,買斷工齡,前前後後走了一批人。簡梨的母親王夢梅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從食堂後廚退了下來,成為了下崗工人的一份子。而簡梨的父親,在未來的時間裡,也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那些在廠子裡幹了大半輩子的人,哪裡還想的到連國營的廠子都會有倒下的一天。他們當了這麼多年的工人,臨了臨了,成了他們以往嘴上掛著的沒有工作的“盲流”。
很多人都不能接受這樣的變故,而簡梨的父親簡鋒也是其中一員。
父親簡鋒在桃城的棉紡廠幹了二十年,從十幾歲開始接班工作到現在,他大概是從來想不到有一天棉紡廠會真的倒閉。
可這一天眼看著就不遠了。
明年的年底,棉紡廠在一批貨運往南方之後沒有收回貨款,資金鍊斷裂,在後面的幾個月裡苟延殘喘,最終還是轟然倒地。迎來了這個國營大廠的終結。
簡梨緩緩吐出一口氣。
上輩子父親在下崗之後來不及消沉,繁重的生活壓力扛在肩上,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去學車。駕照花了幾千塊,幾乎用盡了家裡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不少錢。
好在駕照順利拿到手,租車租牌照雖然花了錢,甚至為了這些還把家裡的房子抵押了。但在九幾年開計程車還是賺錢的,很快就見到了回頭錢。
簡鋒身上揹著擔子,一刻都不敢停歇,別的計程車一天跑上八九個小時,他每天能在外面跑十五六個小時,就連三餐都是在街邊隨便對付一口。這段時間的簡鋒拼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就想著能夠趕快掙到錢。
一年後,簡鋒靠著跑車掙到了一筆錢,拿到錢之後他就趕緊還了錢,解了房子的抵押。
這樣辛勞的日子過了兩年,簡鋒就想著自己買一輛車跑,這也是常情。租車和牌照實在是太貴了,一年比一年貴。不光是貴,計程車公司的人還需要打點,每年走人情也需要不少錢。
下崗的工人們,正當壯年的男人們,找不來廠裡的工作,又有老婆孩子不能出門打工,計程車就成了摸得著的好職業。
簡鋒跟老婆一商量,就決定再借一筆錢,買一輛屬於自己的計程車。
只是這次,簡鋒幹了一件錯事。
曾經在棉紡廠一起長大的發小做了二手車販子,格外和顏悅色的給他介紹了一臺二手計程車。
簡鋒雖然也長了心眼,但以他的心眼,是怎麼也想不到發小會坑他一把。
一臺藏著暗傷還有既往案子的車子賣給他。
不到三個月,這臺車子就成了贓物被公家收了。
……
再然後,簡家就基本沒有爬起來過了。
車子回不來了,錢也沒有了著落。
簡鋒的一點點改變現狀的豪情,在面對發小的背叛,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後,已經再也提不起來。
而且王夢梅也不讓他再提起來。
用簡梨的話說,那就是她媽是個極端的風險厭惡型人格。
任何事情,只要有一點點的風險,在她眼裡就不應該做。
王夢梅被還債的日子嚇怕了,也被詭譎的人心嚇怕了。
她守著一個燒餅攤,然後讓簡鋒也守著一個給調料經銷商送貨的工作。>>
過去的十幾年,簡梨從來沒有說過母親的不是。
哪怕是母親插手了她人生的種種決定,在高考結束後以死相逼讓她選師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