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質問的、撒氣的、委屈的、央求的,可是在瞥見顧靈生揹包上掛著的那個山茶花標本時,全都說不出口。
只能看著他,剋制不住眼周的酸脹。
候機樓的玻璃窗外,飛機起起落落,不曾駐足,航站樓內的播報聲不絕於耳,冰冷地提醒著這是分離的場所,留不住任何繾綣的情緒。
“我要走了。”顧靈生看了一眼帶隊老師,說。
尹馥用發紅的眼看他,“你就只有這一句話跟我說嗎?”
顧靈生忽然嗤笑了一下,反問:“不然呢?”
尹馥攥緊了衣角,他好像突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不是說大四再考慮出國的事,不是說……一起去北京嗎?”說出口的話也變得戰戰兢兢,不敢確定。
又是一聲嗤笑,顧靈生說:“只是玩玩,你不會當真了吧?”
說完,顧靈生轉身,回到隊伍裡。
尹馥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看著顧靈生揹包上左搖右晃的山茶花標本,他還在垂死掙扎地想,這不會是真的,不會的……
真相
尹馥在宿舍躺了兩天兩夜,枕邊,是顧靈生做的金工實習小錘子,和那枚木雕書籤。
這些都是假的嗎?顧靈生真的是會說出“只是玩玩”這種話的人嗎?
如果只是玩玩,顧靈生為什麼要在書籤上刻山茶花?為什麼要在自己騎車暈倒的時候出現?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跑到南方,讓自己從洪水中轉移?
“娑婆世界之緣起法則是陰陽相橫……”不知怎麼的,尹馥唸叨起這句話來。
顧靈生包裡的那幾張手稿是什麼?他大伯家那些神神鬼鬼的符又是什麼?為什麼他一開始就知道他要葬花,知道他喜歡《霸王別姬》?為什麼他大伯也知道……
尹馥從床上坐起來,身下床,跑出宿舍。
——顧靈生,休想騙我。
他跑得太急,下樓時撞到了一個染著一頭黃毛的男生。
“操,走路不他媽長眼睛?”那人嘴巴不太乾淨。
“不好意思,沒撞疼你吧?”尹馥賠罪道,“那個,我現在有事兒要出去,我住417,生科院的,叫尹馥,你呢?等我回來了給你送點水果當賠禮道歉吧?”
那黃毛看了他一眼,疑神疑鬼地反問:“生科院?”
“嗯!”尹馥說,“你是什麼學院的?住哪?”
那人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答:“機械,116。”末了又吊兒郎當地說:“啥時候回來啊?晚一點老子他媽就退學了。”
尹馥出了學校。
他知道,直接去找大伯肯定難以得到想要的答案——雖然現在那人到底是不是顧靈生大伯都值得懷疑,於是他腳踏車一轉彎,轉到了寸頭的商店。
寸頭在看到他時,一臉錯愕,呆愣了很久才跟他打招呼:“喲,稀客啊。”
“誰?”
尹馥還沒來得說話,店裡面就又走出來一個戴眼鏡的男生。
男生睨了尹馥一眼,然後目光冷冷移到寸頭身上,“又是你哪一任?”
寸頭叼著煙,勾過那男生的肩,往他臉上吐了一口菸圈,“老子這輩子只有你這一任。”
尹馥看得眼睛都直了。
“滾。”眼鏡男推開他。
寸頭笑嘻嘻地朝尹馥走過來,“怎麼大駕光臨啦?”然後朝他身後望,“哎?今兒就你一人?顧靈生呢?”
他回頭看了看,眼鏡男進了房間,然後對尹馥說:“鬧分手啦?你單身啦?喲,不巧了,你要是早來幾周就好了。”
尹馥沒聽見後面的話,寸頭說出“顧靈生”三個字時,尹馥的心就沉入谷底。這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