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後方傳來兩聲疾速的腳步,兩聲之後就停住。
顧靈生認得,這是每天回家跳到他身上的步伐,可是為什麼現在卻如此沉重。
他回頭,看見尹馥。
走廊裡還有別人,四周還有此起彼伏的講課聲,可是尹馥的眼裡只有他,是悲喪的,是悽美的,像是聽到了喪鐘最後的判決。
尹馥舉在耳邊的手裡拿著一臺諾基亞手機,上邊的螢幕還亮著藍色。藍色變成訣別的色彩,在他漂亮的眼眸裡,化成就要流出的淚。
顧靈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的手突然失去力氣,“啪嗒”一聲,禮物盒掉在地上。
不知道相機會不會被摔壞。
可是就算摔壞,大抵也送不出去了吧。
樹也不再搖晃了
尹馥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跟著帶隊老師去倫大教務處和留學生中心辦了手續,又專門去和essay的教授解釋了一通為什麼突然要回國了,最後去銷售點買了明天的機票。
本來顧靈生要和他一起去買機票的,但是帶隊老師說,你們兩個還是不要一起回去了吧。尹馥看見顧靈生想要反駁,然後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下一秒,他就看見老師嫌惡的眼神。
那個帶隊老師明明之前還對他照顧有加,在英國過年的時候還邀請他去家裡吃火鍋。
家門口,頂上的門牌寫著303,尹馥記下這個數字,卻又不知道有什麼用。
就像他不知道這一切會來得如此突然。
分明可以不用這樣突然。
尹馥已經完全不記得老師口中那個“機械學院染著黃色頭髮的問題青年”長什麼樣,花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在宿舍的樓梯間撞過他一次。
只是撞一下,那人毫髮未損,為什麼要把他和顧靈生的事專門寫出來,貼在學校的佈告欄裡面?
老師說,那人是問題青年,因為屢次掛科,達不到畢業要求,後來又被保衛處屢次發現盜竊同學的財物,數額已經達到立案標準,所以只好給他退學。
於是那人就開始發瘋,在宿舍裡行蹤詭秘,偷室友的錢,偷劉阿姨的風扇,被發現了,還說:
“是你們欠老子的!我媽被人捅死了,我爸撿破爛,老子好不容易考上個大學,憑什麼給我勸退?!憑什麼那些噁心的同性戀你們不管還送出國,來開除我?!”
那張佈告欄上的大字報編纂了他們的“醜聞”,說他們結實於男同性戀才會去的風月場所,和很多人上過床,很髒,可能還帶著病,最後彼此兩個垃圾看對眼兒了,一起欺騙學校的出國交換名額,逍遙海外。
這是謠言,尹馥的同學在學校裡幫他澄清,可是澄清永遠無法趕上傳播的速度。
更何況在許多人心裡,同性戀就是原罪。
他和顧靈生分明就是受害者,可是那兩位帶隊老師看他們的眼神,就像鄙夷又不得不裝文明的樣子。或許老師們自己覺得已經很體面,但是其實十分滑稽。
昨天老師借他諾基亞打電話,他還回去時,老師甚至想要抽一張紙巾出來包著他接觸過的手機。
想到這兒,尹馥又有些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他沒想到昨天老師來找他說的也就是指學校裡的事,今天,老師見到他就焦急地說:“你家裡打電話來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瘋子會把這些事散播到他和顧靈生的故鄉,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縣城裡原本對他親熱友愛的鄰里鄰居,會開始在背後議論他。
本來他請鄰居照顧奶奶,結果照顧進了醫院,昨天打電話時說是在他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鄰居說是被他亂搞同性戀給氣的,可是他明明記得奶奶對他說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