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衙門走出。
季修攥緊掌心裡的一枚『戶牌』。
良久,終於長吁一口氣。
「往日種種,皆如風沙,煙消雲散。」
普通的農戶丶賤戶,終其一生,連這五百里安寧縣都走不出,不然都將被視作『逃奴』,若是抓著,日子過的將比僕役都悽慘。
但入了武夫!
從此以後,山高海闊,縣丶府丶州,這浩如煙海的四海八荒就將真正的,任他以雙腳丈量!
這種感覺
與之前腳上拴著『鐐銬』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收拾收拾心情,平復了下。
季修摸了摸兜裡的銀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
現在有點錢了,怎麼能不獎勵獎勵,犒勞一下五臟廟?
於是,他先是去附近的牛羊市場,宰了兩斤豬肉,提了一隻烏腳雞丶一吊兩斤重的鮮黑鯽。
又買了米丶面,將兩手提滿,這才回了自家那個破舊漏風的小院。
隨後,又特意出去了趟,將之前訂做的棉衣,夾在了被褥中,一股腦的帶回了家,鋪在床上。
又將之前破舊不堪,沒幾兩絮絨的被子,一裹丶一丟,向著旁邊的木頭架子扔去,才算忙完。
看著季修忙前忙後的這一幕。
季薇捏著小手,憨憨的站在他身後,小小的一隻,眼眸亮晶晶的。
「肉丶米丶面」
「還有新的被褥,這模樣,一看就厚實!」
「好久沒見過了」
她掰著手指頭算,不時抿一下唇:
「不過,哥哥正在練武,我聽隔壁栓子叔家的小六子講,練武人,最要養身子。」
「要練什麼氣血丶大筋,就須得頓頓參雞湯,牛羊肉,才能滋補。」
「這個冬天,我節儉一點,少吃一點,就能熬過去了。」
「但哥哥不行!」
「我得學著給他熬藥膳,做羹湯,只有這樣他才能走出這個貧寒的丶容不下他心中志向的破街巷。」
「他這麼努力的人,不應該耽擱在這種腐朽的水溝子裡。」
季薇自以為很對,於是自顧自的憨憨點頭,看著日子過的好了,不由一笑。
但單薄的身姿,卻彷彿被風一吹,就要倒下。
見到小姑娘一個人在那自娛自樂。
季修一手壓著厚厚的被褥,便招了招手,笑意吟吟:
「早上走的時候,不是說會給你一個驚喜麼?」
「過來。」
小姑娘歪頭,聽話的走了過來,還沒說話。
季修便將被褥一掀,露出了兩身棉衣,一件紫的丶一件綠的,叫季薇當即捂住小口,胸脯顫抖了下:
「棉棉衣?」
「哥,你怎麼你怎麼不給自己買一件!」
她先是一急,而後心口窩裡,突然湧現出了無窮的感動。
眼角甚至都有晶瑩淚花,眨巴眨巴的,馬上就要墜了下來。
還是季修一把拉過她,抹去淚花,取來一件,將她緊緊的裹實在了裡面,就露出一個小頭。
「暖和嗎?」
季薇一雙眼眸圓溜溜的瞅著季修,嘴巴里第一次吐出了代表暖意的『白氣』,拼命點頭。
「那就行。」
季修滿意一笑,拾起一側木刀:
「練刀去了,收拾收拾,等下做飯。」
「今天,你哥我爭得自由身,高興,咱們過年,吃肉!」
說罷,踏破門檻而去。
只餘下縮在棉衣裡的季薇,喉嚨滾動,梗嚥著,捏著衣角,一遍又一遍的摸著被褥。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