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鬼頭崖清點屍身時,有一戶百姓讓蕭麥記憶猶新,他們分辨出親人的屍體後,向蕭麥等人感謝,並哭求自己嚴懲真兇。
蕭麥記得,那家人姓俞。
可在大理寺出庭作證的百姓名單裡,沒有這姓俞的一家。
蕭麥好費了一番工夫,終於敲響了這家的房門。
“咚咚咚——”
“吱呀——”
木門開了一條縫,主人家一眼見到蕭麥,嚇得趕緊關門。
蕭麥立即抬手撐住門板,緩緩地硬推開房門,擠進了這個破舊的庭院。
音波掃去,堂下竟停放著一口棺材,空氣中還飄蕩著煙燼的味道。
這家人在置辦喪事,卻不搭靈棚,不設白幡,不招賓客,不撒紙錢,若不推開門瞅一眼,怕是誰也想不到居然死了人。
“是誰的棺材,發生什麼事了?”
“嗚嗚——”
主人家本已稍稍平復的情緒,經蕭麥一問,再次崩潰。
他抬起拳頭,一下一下地往胸口上重錘:“我媳婦——我媳婦——嗚嗚——”
聽到哭聲,主人家年邁的爹孃,亦從房間中走出,然後像兩個呆滯的木頭人,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就這樣默默地看過來。
蕭麥知道這家人的冤屈,主人家的長子叫俞六壯,曾在其父多方託關係走後門的運作下,成了市正司的一名勁卒。
結果高興了沒幾日,六壯便不知所蹤,經過打探,主人家得知了一個驚人的真相:六壯在巡邏時,恰好市正的一個小妾,開窗通風。因她生得美貌,六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結果這一幕,被六壯的同伴報告給了市正。
市正一怒之下,打死了俞六壯,並處理掉屍體,對外宣稱,他是派出去公幹路上失蹤的,估計是死於綠林強盜之手。
主人家的性子豪爽仗義,平日裡急公好義,打抱不平,在四方鄰里口中也是“大兄”般的人物,怎麼可能平白嚥下這口氣。
他們也想過告狀,可衙門以“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理由拒絕受理,主人家去的次數多了,還被以“鬧事”的理由打了頓板子。
直到蕭麥打撈出屍首,抓了市正去坐牢,俞家人終於見到了撥雲見日重現青天的希望,整日都在殷切地等待犯人伏法的好訊息,誰知最後等來的是個噩耗。
“前些日子,市正司的人過來,要堵我的嘴,假裝不認識我兒子,我不答應,他們就把毒手伸向七娘。為了保護女兒,媳婦站出來……嗚嗚……”
再往後,主人家斷斷續續,說了很久,蕭麥才搞清楚,原來市正司的人,為了教訓主人家,便要凌辱他年近十四的女兒俞七娘。
主人家的妻子,為保護女兒的清白,請求代她受辱。市正司考慮之後,覺得真毀了俞七娘,俞家就真的不死不休了,於是轉而侮辱了七娘的母親。
之後,俞夫人不堪受辱,選擇了投繯自盡。
主人家怕惡人捲土重來,就把剩餘的兒女們送到了遠房親戚家暫住,家裡只剩下他和雙親。
蕭麥問道:“為了保護活著的家人,選擇不認死去的家人?”
“死者已矣,生者珍重,我們沒有選擇。”
“若重來一次,我擔保能讓惡人伏法呢?”
“蕭捕頭,你是個好人,但你能把所有惡人全殺了嗎?扳倒一個馬市市正又怎樣,市正司後面有人,人後還有人。我服了,我是真的服了,被上面的人踐踏,就是我們這些草民的命。”
主人家語氣中的哀怨與絕望,就像一隻從寒潭裡伸出來的手,抓住蕭麥的心,拽著他一點點地向下沉淪。
“我有一個問題。”
……
得到答案的蕭麥,準備前往計劃中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