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南麓,龜茲以北。
自有漢以來,龜茲重鎮莫不是重要的商路節點。自中土往西運輸的絲綢、瓷器和茶葉,經河西走廊、伊州、焉耆、龜茲、疏勒到蔥嶺,再傳入更西邊的波斯大食。自西方運來的鐵、銅、珠寶、瑪瑙也由此路進入中原。自古絲綢之路分北、中、南三線,走中路過龜茲,是最經濟的選擇。
是以,重鎮龜茲人種各異,經濟曾經在安西也最為發達。不過自賴以生存的計式水改道往南三百里後,龜茲也漸漸地被黃沙侵蝕掩蓋,單單依靠天山而下的雪水灌溉,既不成規模,流域也不宜耕種。綠洲上的樹木雖然蔥鬱,但都是一些耐旱的品種,沙柳和紅柳常見,蘆葦卻是消失在龜茲人的歷史書中。
趙正要重建都護府,龜茲是中心。要把龜茲建得像模像樣,第一個問題就是引水,縮減戈壁灘面積,讓綠洲擴張,變得更容易居住。其次,才是解決耕種問題。
其實拋卻南面的大漠來說,龜茲的環境與涼州有些想象,具體來說,是與平涼更像。平涼一年下不了幾次雨,靠的也都是山泉和雪水灌溉,龜茲如是。
但不同的是,龜茲沒有大通河。而想要開鑿一條灌溉渠,趙正面臨的是兩方面的困難。一是這條渠從哪開,總不能從南面大漠三百里外的計式水中引渠,他又不是瘋子。第二個難題是,就算他腦子搭鐵,義無反顧地去開一條三百里的灌溉渠,而且還讓他開成了,那這三百里的運水路程,高溫便就足夠渠水蒸發,得不償失。
安西這鬼地方,一年能下四百毫升雨,但蒸發量超過兩千毫升。是以水不能聚,聚水亦不能長流,湖泊經年累月沒有足夠的活水注入,要麼蒸發乾涸,要麼成了齁鹹的死水。戈壁灘上到處都是這般一塊鹽漬一塊鹽漬的乾地,那都是曾經湖泊水流的痕跡,他們沒能扛住歲月的侵蝕,逐漸變成了這般滿眼風沙的荒涼。
這地方,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全龜茲人民,便就龜縮在有雪山融水成渠之處,糧田也都分佈在龜茲城東的一些星星點點的地方,讓人看得捉急。
趙正親自去調研過一些綠洲,有些地方就幾根光禿禿的樹幹子,連草都不剩幾棵。可他往下挖了十數尺,卻仍舊能挖出水來,你說缺水吧,地下水又發達,說他不缺水吧,人都養不活。
最後趙正實在沒辦法,把目光投向了天山。
龜茲往南,是沙漠,龜茲往北去天山,綠洲多,可以改造。但是改造的成本便是,他需要一條能用來灌溉的渠。有了這條渠,他就能招攬更多的人回到安西,為了他趙正,也為了安西的未來,在綠洲上開墾出萬頃糧田。
這回是一睜眼,八萬餘人嗷嗷待哺。
趁著吐蕃人還沒回信,罕拿和朗多秦帶著右武衛陪著百姓們開始屯田,種子不缺,地也不缺,就是缺水。有些糧田受限於灌溉條件,還不能種水稻,只能種些耐旱的麥。但這些糧田打理不善,產量又極低。就靠著那畝產不夠百來斤的收成,真得把人都嚇到北庭去放羊。
失去了暢通的商路,安西人這些年都過得真的非常辛苦。
趙正帶上了帳篷和趙吉利,領著玄甲軍就往天上腳下鑽。哪裡有水就鑽去哪裡,花了兩個月時間,摸清龜茲以北、天山南麓的一些地下暗河分佈和走向。玄甲軍日均挖洞三十口,最深挖過十二丈。堂堂的大唐威武之師,變成了衣衫襤褸的穿山甲。
問上赫連雲天一句,要說這幫人如今什麼最熟,那必須是挖洞找河。只要看一眼這地勢地貌,抓把泥土嗅一嗅,哪裡有地下暗河,哪裡沒有,門清。
還好初夏的天氣挺不錯,在山腳下宿營也不用準備太厚的被褥,三五人擠一個帳篷,便就能安安穩穩地一覺睡到大天亮。就是糧食難運,這附近沒什麼人,糧秣運輸花了不少錢。好在還有一個汗庭在,乞力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