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心事重重回了良淄莊,把自己關在屋裡兩日沒有出門。
阿二與阿四的屍體收斂了起來,因為身份的原因,不能送回涼州,只能在長安入殮。第三日,阿大操辦了喪事,並未大張旗鼓,只是悄悄埋在了良淄莊邊的河岸旁。阿三仔細地收拾了二人的軍牌,揣進了懷裡,看向趙正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只有痛失同袍才會流露出的那種無奈、悲憤與傷感。
趙正默默無言地往新墳上蓋了一捧散發著花香的泥土,然後用石頭壓住墳頭,跪在碑前向二人磕了三個響頭。
雖未久識,你們卻因我而死。日子得過,仇也得報。你們在九泉之下做個伴,一路邊走邊等等,我送幾個人下去陪你們。若是遇見了,記得往死裡打。
盧玄立在一旁,看著趙正仍舊跪在那,為他們燒了一筐紙錢,便道:“人死不能往復,還請上護軍順變!”
趙正站起身來,招了招手,往河邊而去,盧玄跟了過來。趙正開門見山,直接道:“給我個解釋。”
“不知上護軍要何解釋?”盧玄面色不驚,神色不變,搖了搖頭,“我也是事發當日才知道蒼宣侯遇刺,趕到永安坊時,街面已然戒嚴。得知上護軍安然無恙,才又返回了衙司處理公務。這幾日工部籌備興慶宮開工事宜,我是焦頭爛額。林二郎不管事,侯爺也是知道的。今日又是朝會,是以才拖到眼下這個時辰,才來探望侯爺。不過確實是盧玄怠慢,侯爺怪罪與我,我也是認的……”
趙正看著他,盧玄不閃不避,直視而來。從前趙正以為他的性格的確是那逍遙灑脫,玩世不恭。可如今看著這張臉,從那依舊淡定從容、處變不驚的模樣裡,趙正讀出了一絲隱瞞與陰謀。阿四說永安坊後門那鐵匠鋪是盧玄的暗樁,趙正不知他從哪裡得來的這個結論。但他覺得阿四在將死之時的關鍵時刻,完全沒有必要扯這謊言來矇蔽自己。
或許他有確切的情報,又或許以一個暗線的身份看穿了另一處暗樁的存在。但無論如何,眼下的盧玄,絕逃不掉干係。
可趙正沒有在證據。
他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滾滾東去的渭水河,道:“之妙啊,我如今心情亂地很。就恕不招待了。”
盧玄識時務,退到了一旁,拱手道:“蒼宣侯受驚了,這件事我相信大理寺與萬年縣定會竭力而為。聖人已經下了諭旨,十日之內,造事的蕃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各臺各衙皆鼎力相助,相信定會有個結果。盧玄雖為工部侍郎,卻也有一些人脈,不須蒼宣侯吩咐,我也讓我的那些江湖朋友留意則個,若是另有需要盧玄幫忙的,蒼宣侯還請莫要客套,儘管吩咐。”
趙正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盧玄望著趙正那有些消瘦的背影,搖了搖頭,轉身解開了馬疆,對著守在趙正身邊的曲貢點了點頭,隨後撥馬而去。
馬蹄聲漸行漸遠,直消失在了官道的盡頭。曲貢道:“侯爺懷疑他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這件事,曲貢認為其中另有曲折。”
“你知道些什麼?”
曲貢有些猶豫,但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我在河西時,結贊尚欽接任茹本,統管下勇武軍。他在任上就做出過對侯爺不利的舉動,不知侯爺還記不記得那一年,你在大通河邊遇伏的事?”
趙正面色一凜,大通河遇襲?那該是興慶三年的事,三年前的春天。平涼剛忙完春耕,團練營將將落成開張,三百玄甲軍人選初定。趙正帶著他們從玄水軍回到軍營,而後獨自一人順著大通河返回平涼,在河邊遇到了一對夫婦,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那時的平涼裡在大通河的對岸動土挖渠,建設新裡安置移民。移民成色十分複雜,導致趙正險象環生,一段時間裡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後來涼王將他們全部遷去了百穀城,讓他們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