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乾脆又利落,結結實實打在孟開平臉上,將他的臉都打偏了過去。
門外此刻侷促非常,火光將天色映得如同白晝,窄窄一條巷子卻圍滿了嚴陣以待的軍將,放眼望去全是精銳。
誰也沒料到這女人如此厲害,退無可退之下倒先動起了手。旁邊的袁復與丁順等人見狀,一瞬便將劍拔了出來。柄柄刀刃在深秋寂夜裡無言地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凌冽寒芒倒映在師杭眼中。
可是師杭有一絲懼意麼?
沒有。
她已經快氣瘋了。
師杭向來自詡有幾分謀略,可這些小聰明在面前的男人看來,恐怕可笑得尚不如三歲稚童的把戲。他織好了一張天羅地網,不聲不響,穩坐如山,且就在千里外的江西等著她——
等著她跳進來自投羅網,等著瞧她惱火至極卻只能束手就擒的模樣。
當下,師杭在心裡對自己默唸了上百遍“莫要著惱、莫要教他看笑話”,可惜根本沒用。
她氣孟開平狡猾陰險,更氣自己魯莽大意。面對這個根本算不上十分周全嚴密的陷阱,她本該早早警覺的,可事實是,她卻跟中了邪似的,對平白露出的那麼多破綻視若無睹。
她傻愣愣一股腦走到了頭,甚至到最後一刻才想明白。
師杭簡直羞愧難當,恨不得將自己的腦子丟進鄱陽湖裡去。
眾目睽睽之下,孟開平捱了打卻沒閃躲,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躲。男人擋在小屋門口似一堵牆,不僅半步未退,反倒步步逼近。
至於他面上的神情,也並不是如師杭預料中的那般羞憤窘迫,而是胸有成竹,安之若素。
“筠娘。”他一邊面頰微紅,嘴角卻仍噙著笑:“消消氣。”
師杭一聽,怒意霎時間似烈酒澆火,燃得更甚。她想也不想,抬手又是一巴掌朝他另邊臉上招呼過去。可是這一回,孟開平卻抓住了她的手。
師杭以為自己會被反制住,可男人卻只是輕柔地扣著她的手腕,眸光近乎貪婪地盯著她不放。
緊接著,他竟又牽起她的手貼上自己的面頰,摩挲了幾下。
“……仔細手疼。”他微眯著眼,頗為滿足道:“還是給我留些顏面吧。”想看更多好書就到:y ed u7.co m
師杭瞧見他這副愉悅不已的神情,頓時渾身汗毛乍起。好端端一個大男人,不過一年半載不見,怎麼就扭曲成變態了呢?他蹭的那幾下動作,怪異離譜到讓師杭不免懷疑誰家養的狗成精了。
“閣下有無顏面治軍與我何干?”
師杭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側身冷笑道:“勞師動眾來此,孟元帥未免也太看得起小女子了。”
孟開平沒有答她的話,只是十分留戀地又看了那纖纖素手幾眼,隨後眼神漸漸移開,最終落在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姣好面容之上。
沒有在江中找到屍骨,孟開平從沒信過她死了。但自那日別後,他曾夢見過她很多很多次,每一次的夢裡都是巨浪滔天。無論孟開平怎麼試圖掙扎挽救,他都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孑然困在岸邊無能為力。時日長了,孟開平幾乎快要不敢入眠,常常在夜半驚醒。
如此這般,實在太像他當年失去父兄後的情形了。
幸而時過境遷,孟開平已經不是當初輕狂任性的少年了。他不會再那樣愚蠢地頹靡下去,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頹靡只會令自己麻痺、同時無知無覺地失去更多。於是他選擇將一切心血投入戰場,這樣,至少可以逼迫自己保持理智與冷靜。
原先兩人間有太多事情需要想明白,但現在他很確定,他的心裡終於有答案了。
區區一巴掌而已,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管師杭怎麼對他,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