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鎮,白石溪
王演原本正在給座下二百餘弟子講經義。
然而,一封來自京城的書信打斷了他。
治學十餘載,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王演,頭一回露出了憤怒的神情。
眾弟子急忙詢問緣故:“先生,可是出了何事。”
王演折起書信,又恢復了平日的儒雅模樣:“無礙。只是長安出了一些事,為師恐怕要進京一趟,儘量速去速回。”
“你等這幾日好生溫習。”
眾弟子齊齊答應:“喏!”
待到王演離開,弟子們卻是再也學不進去了。
畢竟方才王演眉宇的怒色,他們是明顯看到的,斷然做不得假。
有年輕的弟子當即開口:“先生定是家中有變,諸位同門可有清楚緣故的。”
話音剛落,弟子們你看我,我看你,只想瞧出一個答案來。
不一會兒,有個出身河東裴氏的弟子弱弱舉手。
“似乎,是先生的養女被朝堂夫子們彈劾了。”
“沒記錯的話,師尊的女兒尚未及笄。什麼為老不羞的東西,欺負一個小女兒,我恥與之同列!”
“對!先生這麼隨和的性子,竟也被逼出火氣,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吾等——要替先生討個公道!”
話音剛落,幾個穿著綢緞的弟子走出,其中不乏郡望家族的子弟。
“河東薛氏,薛子建,願為先生走一遭!”
“原來是禮部侍郎的門第,兄臺好骨氣。我家世不如,卻也願意出一份力。”有個氣質溫和的儒袍男子施施然一禮:“范陽盧氏,盧明月。”
“華陰楊氏,楊處諒,願意替先生走一遭。”
“哈哈,某出身微寒,就不提來歷了。”一個衣袍簡陋的弟子開口,“但先生於我有傳道之恩,願意出一份微薄之力。”
這可是第一位寒門弟子,雖說他門第不顯,但只憑這膽色就足以讓人高看幾分。
“敢問兄臺姓名,來日定要結交。”
“好說,婺州義烏人氏,駱臨江。”
“哈哈哈,同往,同往!”
……
王家宅子
王演匆匆收拾好行囊與文書,就準備離開。
趙氏何曾見過丈夫這咋咋呼呼的模樣,一邊幫他整理衣裳,輕笑著埋怨:“郎君,怎麼上了年紀反倒愈發不沉穩。”
“夫人莫怪,”王演面露歉意:“是為夫魯莽,驚著夫人了。”
趙氏莞爾:“今日怎麼還客套上了。對了,還沒有問,郎君何故進京。”
此話一出,王演的動作聽了一瞬。
繼而,他強忍著情緒,儘可能平淡地說出這句話。
“照娘她受人欺負了。我這當爹的,沒有什麼太大的能力,唯有豁出這條性命,去給自家的孩子討個公道。”
說著,王演取來隨身攜帶的君子劍。
他摩挲著劍身,淡淡道:“吾祖上是治松溪的,松溪一脈又偏近公羊。”
“若無法曉之以理,那就動之以劍。”
君子劍是儒者的禮器,但必要之時也可以作為兵器。
青史上,孟聖的弟子就曾經仗劍出手,替李唐皇室的始祖驅趕賊人。
而他王演,今日也願意以劍為器,替自家的女兒討一個公道。
趙氏聽到這一番話,笑容直接凝固在當場。
隨後她也起身回屋。
“夫人這是做什麼。”
“妾身與郎君同往,同是一家人,當然不可置身事外。”
王演一愣,而後重重點了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