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年過去。
開元十八年,冬。
營州,白狼山
安東都護府下,盧龍軍中的一支精銳穿行而過。
大山蒼茫,隱隱不可見。
唐軍士卒牽著戰馬,沿著崎嶇山道行軍,是準備沿著玄水,清剿山下的一座契丹營帳。
近年以來,契丹部族的反叛持續不止,大唐東面的邊軍始終難以集結剿滅。
雖說國庫的富足是一方面,但邊關將領養寇自重,同樣是無法避免的。
開元帝與這些便將心知肚明,不過雙方始終秉持著一個底線。
要讓百姓吃飽飯。
除此之外,朝廷與邊軍維持著一個默契。
大軍中。
高達夫手握長槍,走在隊伍的後頭,算是起到了壓陣與警戒的作用。
經過這三年多的歷練,他如今也升到了隊正的職務,名義上是這一旅唐軍的副官。
莫約走了一個時辰。
前方的風雪過於洶湧,導致前路的行軍有困難,這時要先由軍斥候探明路線。
這群斥候平日裡打聽情報,常年行走山林,適應各種惡劣的天氣條件,是給大軍開道的不二人選。
隨著郭汾陽一聲令下,四個身材瘦小的軍漢出列,向著白茫茫的雪林邁去。
他轉頭看向其餘計程車卒,再下命令。
“原地歇息!”
此話一出,那些本就冷得發抖計程車卒連忙放下兵器,個聚到一起相互取暖。
所幸大唐在行軍裝備上並不虧待軍士,邊關平日的皮氈,最起碼有七成以上是送往軍中的,正是用以應對這種嚴寒的時節。
郭汾陽下完命令,自己也揉搓著雙手,口中哈氣,整個人顫抖著走向隊伍的末尾。
是高達夫。
他高舉手中的長槍,竟然連這一小會的功夫都不願意放過。
郭汾陽與高達夫搭夥過半年,知道這就是他的習慣,而非故意賣弄姿態。
說實話,郭汾陽一向是最敬佩這種人的。
至少,高達夫有資格成為他的朋友。
想到這,郭汾陽從腰間取出兩個凍得像石頭的餅子,朝高達夫招呼道:“高隊正,休息一下,過來陪我硌餅子。”
聞言,高達夫面露驚訝,卻還是走了過來。
二人在一棵盤虯的大樹底下坐好,古樹茂密的根鬚向上隆起,正好讓冬雪無法堆積,形成了一處天然的座位。
他們倒也不做作,兩個大男人背對背坐好,各自用牙齒磨蹭著餅子。
這並不是因為飢餓,單純只是在告訴自己,他們還活著。
郭汾陽磨了一會,覺得牙口有些溫潤了,於是又將餅子收回去,緩緩開口道。
“高兄,聽說張大人新收了一個粟特族的義子,你聽過嗎?”
聞言,高達夫點點頭:“聽過,是叫軋犖山吧。早年是個互市牙郎,因為獻計平藩有功,被張大人收為義子。”
他們口中的張大人,是掌管幽州大軍的張元寶。
郭汾陽見他知道,先是左顧右盼了一下,這才壓低了聲音。
“高兄,我其實挺擔心這些藩將坐大的。非我族異類,其心必誅。”
高達夫聞言,面露幾分不贊同。
“郭兄這是偏見,我大唐立國以來,立下汗馬功勞的藩將不在少數。前有高句麗的高非,後有西突厥的哥舒氏。郭兄慎言,這話可莫要叫人聽取了。”
郭汾陽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無奈點頭:“這話也只能與高兄說。如今我大唐繁華,四海蠻夷來拜,朝中大人對藩夷的態度似乎過於信眾了。郭某仍然堅持,我神州之土,當由唐人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