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的過程就發生在餐廳,沒有遮掩的意思。
餐廳裡的眾人皆成了這一幕的見證者。
傭人們各司其職,目光偶然間掃過,表情平靜如水,旋即又埋頭於手中事務;
三毛看到了,但它忙著舔毛,看不懂;
靜夜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特別的感想,神色淡然。
直至時水提及自己與白梨簽訂了一種協議,且是一輩子的協議時,他才將視線投了過來,徐徐落在被白梨收走的那張銀行卡上。
什麼是“一輩子”的協議?什麼樣的協議需要一輩子?小姐為什麼要籤這樣一份協議?協議上寫了什麼內容?
或許是酒精作祟,靜夜感覺到自己的思維陷入了一種濃稠的狀態,運轉愈發遲緩,他難以想出確切的答案。
是某種商業合作的深度繫結?還是情感上的鄭重承諾?亦或是其他更為複雜神秘的約定?
無論屬於哪種情況,都讓他的心有絲絲縷縷的疼痛,一種電流聲穿過胸膛,讓他的手腳都有些麻木。
靜夜獨自坐著,時間在周圍悄然流逝,各種各樣猜測在他的腦海中沉沉浮浮。
他一個人想了很久,久到整個餐廳的人都已散去,直至整個空間變得空曠而寂靜,他才仿若從一場漫長而深沉的夢境中驚醒。
想要起身有所行動,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只是隨著本心,緩緩踱步至中庭。
中庭的風呼嘯著穿過天井,裹挾著雨絲飄入。
仲夏之夜,竟下起雨來。
一顆,兩顆…… 無數顆雨滴紛落。
天幕似欲傾頹。
大風肆意地吹拂著他的衣衫,靜夜原以為自己的思緒會因此清晰些許,然而似乎並未如願。
所有的思緒依舊雜亂無章。
——一輩子的協議。
聽上去是一種很牢靠的關係。
時水的面容在他腦海中浮現,他不得不承認,時水是個心思純淨得如同白紙的人,他的喜怒哀樂皆寫在臉上,讓人一眼便能看透。
白梨喜愛的是時水那般的人吧?
自己的深沉與內斂似乎極易讓人產生畏懼之感,白梨呢?可曾有感到過不安嗎?
越來越多的回憶浮現。
白梨最近貌似總是自己出門,先是帶了時水,後來又是獨自帶回了三毛回來……
白梨還在最繁花似錦的年紀,會結識更多形形色色的人。
有可能會遇到比他更年輕,更優秀的人,到那個時候,白梨還會需要自己?她還會選擇自己嗎?而自己還會是她信任的那個人嗎?
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仿若陷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暗漩渦,越陷越深。
鈴鐺清脆的破碎聲將靜夜從黑暗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雨水順著集水鈴不斷下滑。
“下雨了。”靜夜輕聲呢喃著,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好巧。”
白小姐明明應允過自己日後要一直相伴看雨,可此次卻好似唯有自己一人了。
靜夜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軟弱的人,就算曾經被拋棄過,被眾叛過,遭到了無數的挫折,也一直都這樣覺得,還以為再也沒什麼事情能動搖自己。
若未飲酒,靜夜或許會再度將自身所有的陰暗情緒妥善隱匿。
但此刻的靜夜不大對勁,他藏不好自己了。
雨水飛濺出來,打溼了衣衫的一角。
今晚,是靜夜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情緒肆意蔓延,思考著那些平日裡不敢觸碰的問題。
好像是在跟自己作對,這是一場自虐性質的思考。
每一個思緒都是他的敵人,卻又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