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的巨人倒在了斷頭臺上。

換魂花從來不是什麼神明，它們不過是群生來便被賦予責任的生物，神的名號……那不過是人類的話術罷了。

弒神這一口號，能喚醒人類刻印在本能裡的征服欲和破壞慾，便於煽動人群。而將換魂花賦予邪神的身份，打著“奪回”的旗號，更是讓他們的行為有了正當性。

這些人類，有的是被情緒煽動的，真認為自己正在行正義之事。而大多數，則是害怕的。

他們害怕能夠干涉死後世界的換魂花，害怕自己所做的壞事被它們知曉，害怕自己那骯髒的靈魂會如同他們擁有的神話故事裡那樣，被打入地獄中以獄炎灼燒，受盡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哪怕是化作孤魂野鬼，他們也不願意迎來下地獄的結局，儘管換魂花在淨化這樣的靈魂時也只會包容一切。

因為它們不能隨性去行神之事，它們並不是神，沒有這樣的權力。它們是世界的維護者和清道夫，而非主宰。

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維繫人類生存的環境……

“你並非雜草，普西婭。你只是尚且年幼，還沒長大罷了，有朝一日，你會開花的。”

小山般高大的族長單膝跪下，用手指點了點普西婭頭頂的葉子。

佐奧普西婭知道，那只是安慰自己的話罷了，換魂花和植物並不一樣，它們在誕生後的第一天就會擁有自己的小花。

回憶著這些往事，躲在斷頭臺附近的普西婭思緒漸漸清明。

祂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換魂花一族從靈魂記憶中得知了人類打算狩獵它們的那一天，雖然讓很多同族感到心寒，但它們仍在不知疲倦的淨化那些靈魂。

祂問族長，人類要殺我們，為什麼還要為了他們去承受那些靈魂的惡念？

“你喜歡人類嗎，普西婭？”

是的，對人類的喜愛，是刻印在它們靈魂之中的本能，是屬於換魂花的天職。

它們吸收著一切人類複雜的情緒，知道人類的善，也知道人類的惡。比人類本身更瞭解人類，又怎會料不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人群當然也有反對狩獵的人，只是人類這一群體仍舊是愚者居多，情緒最容易被煽動，本能的去順應群體。

他們是最容易被矇蔽和煽動的群居生物。

佐奧普西婭仰頭看著族長，遲疑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那便是了，這就是理由，就這麼簡單。”

族長平靜的看著自己蒼白的身軀，自己幾乎是換魂花中最高大也最蒼白的那個。

“但你不一樣，普西婭。你沒開花，因此也沒去淨化過那些靈魂，自然和我們的想法不一樣。”

普西婭和其他的換魂花是不一樣的，族長從來不是在安慰祂，而是族長確信普西婭就是不一樣的。

就像是混入鴨群裡的鷹，有朝一日總會展翅高飛。

“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是說倘若……你對人類的恨和本能裡對人類的愛產生了衝突，我希望你不要被我們影響。”

“我不希望身為家人的我們，所具備的思想和觀念成為你的束縛。”

“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因為你未曾開花。

……

空氣中掀起了一陣無形的波浪。

人類雖然無法感受到靈魂的存在，但此刻他們卻能明確的感受到……靈魂震顫是怎麼樣的體驗。

在人類看不見的角落，佐奧普西婭頭頂的葉子高頻率的顫動著，製造著靈魂層面的潮汐。

一枚枚草種順著超震波傳播到了每一具血肉之軀身上，包括那無頭的白色巨人。

雛鷹展開了祂的雙翼，即將第一次展翅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