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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可怕的情人刺

雪原、枯樹、孤車,天地之大,只容得下黑白。

一輛馬車拖出長長的輪跡,行在蕭索之中。

趕車的與眾不同,別人都是坐著趕車,而他偏蹲著。既像一位寒江獨釣的老翁,又像一隻守潭待月的猴子。

他滿臉通紅,有了三分醉意,手中的長鞭,隨著那醉意——晃啊晃。

風就吹著那張臉,飽經風霜的臉,吹白了雙鬢,吹皺了額頭。

關東的冬天,不能不喝點兒酒,尤其還是東家不花錢的酒。

無名客棧沒有七日醉了,這是青姑娘買的土窯燒刀子。

高粱釀的,一線喉,熱辣到心裡去。

青姑娘買不起車,只能僱車,車上的人要休養,她才用燒刀子討好了馬伕。

阿飛什麼都沒有喝,但同樣很熱,不論是身上,還是心上。

她說他的身體還沒恢復,不讓他喝,他聽了。

她讓他脫掉那皮衣皮褲,他又聽了。

她還說他應該多笑笑,他最近連笑容都多了。

他現在穿的是她給他蓄的新夾襖,不能不暖。

阿飛從來沒有這麼聽話過,而且他一點也沒有抗拒。

他是動物,與野獸共同長大的動物,他明白誰是真正對他好。

他從沒這麼俊過。

他從沒這麼乖過。

也從沒這麼暖過。

而且他有點怕她,不僅是她曾給他的醉、生、夢、死,還有那天她給孫白髮遷墳。

“你為什麼要把他遷走?他喜歡關東煙。”

“就因為他喜歡關東煙,才不該留在這裡!”

“為什麼?”

“煙對身體沒好處,他留在這裡會一直抽。”

“你希望他少抽菸?”

“不是我,是我奶奶。”

“她在哪?”

“在平江的另一個墳裡。”

“你想把他們合葬?”

“不是我想。”

“那是你奶奶想?”

“不是。”

“你爺爺想?”

她搖了搖頭,“也許他們都想。”

“他們說過?”

“不,我猜的!”

“猜的?”

“因為奶奶說,男人不能沒有女人管著,而爺爺在奶奶面前從不抽菸。”

阿飛覺得他從沒這麼害怕過一個人,而這種怕又出奇的讓他不想拒絕。

他明白,孫小青這是要管著他了,像他奶奶當初管著他爺爺一樣。

還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她把醉鶴的薔薇劍給了他。她說:你用這把劍去刺李尋歡,就知道他是好人壞人了!因為人越壞——劍越香!

第二件是她把阿良留下的那截木棒也要去了。她也在刻,不停地刻,還說要把這根木頭刻完。

……

她問他,“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車輪碾在雪地上,引起阿飛的思緒,他知道她指的是雪谷,她也告訴過他:雪谷已經塌了。

他搖搖頭。

“其實,我希望你回去!”

“為什麼?”

“跟要與你找阿良一樣,都是希望你能忘了她。”

“我找到她,會忘了她?”

“因為你不找到她,就不會死心!”

“死心?”

“是的,因為一顆心只有死了,才會重新開始。”

他沉默。

“其實有一句話,她錯了,她可以俘虜所有男人,而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她的聲音很輕,如在夢囈。

而阿飛也如同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