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擇弈覺得,自己也有些魔怔了。
竟當真去想,桑覓是否存在殺人的可能。
她會在背後氣惱地罵柳元良。
咒其去死。
可她又是那麼的單純無害。
世間貧與富,寒門與士族之間由來已久的矛盾,人心善惡,都與她沒有牽連,她會將掉在地上的酥餅撿起來吹一吹便往嘴裡放,對所有待她好的人傻笑。
身居高位者也好,卑微粗鄙的奴婢也罷,在覓兒眼中,都是一樣的。
這樣的覓兒,怎可能下狠手殺人?
盛世太平下,行兇殺人者,通常有著難以抑制的衝動,他們非得殺人不可,誠如將自己浸泡在憤怒與仇恨之中的嚴祿,自他狠心弒父後,便已註定,他會為了那場燒燬自己全家的火焰,再去殺人。
覓兒和別人,不一樣。
覓兒永遠都香香軟軟。
與世間所有的血腥腌臢,都毫無關聯。
桑覓窩在謝擇弈懷裡,滿腦子都是騎馬的事:“我想要一匹白色的小馬。”
謝擇弈回神,很快應聲。
“嗯,我給你找一匹白馬。”
桑覓笑著,軟綿綿地說著話:“我爹就有一匹白色的馬,它總是哼哧哼哧地叫,被關在馬廄裡,看上去很可憐,我有一回,拿了幾塊紅豆糕給它吃,和它聊天說話。”
謝擇弈想了起來,點頭:“嗯,兩年前的事了。”
桑覓一時驚訝:“你怎麼知道?”
確實,那是兩年前的事。
那時候的桑覓,十六歲。
謝擇弈輕笑,卻不作回答。
那天,御史臺的何大人約了一些人出城釣魚。
刑部侍郎桑明容也在其列。
謝擇弈比他們年輕一輩,本就很少參與那些,可他那時候有意與桑明容走近,便也應約跟了過去。
桑明容的馬在路上,突然鬧了腹瀉。
一時間,添了不少的笑話。
魚沒有釣到不說,桑侍郎是多出了一肚子火氣。
事情的第二日,桑明容才無可奈何地告訴謝擇弈,自家的傻女兒給馬吃壞了肚子,讓他出了糗。
桑明容搖頭道:“我這女兒是要嫁不出去了。”
謝擇弈當時順口接了一句:“怎麼會?我娶啊。”
桑明容臉色大變,接連好一陣子都有意避著他。
直到,十八歲的桑覓,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
桑明容有些走投無路,倒是又想起了謝擇弈。
但謝擇弈對此樂意之至。
桑覓靠在他懷裡嘟嘟囔囔,說著桑明容和馬的事,很快又自己覺著無聊了,靠在他身上一言不發。
謝擇弈扶了扶她的腰:“我看一會兒書,覓兒困了,可以早些去睡。”
“我還不困。”
桑覓的身子動了動,又打起了一點精神。
她想了想,從謝擇弈身上下來。
“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謝擇弈愣了片刻才應聲:“好。”
他並非不知,覓兒是情感駑鈍之人。
他也並非不懂,私心作祟的自己沒那麼君子。
他其實,就是在欺負她遲鈍。
順水推舟將她吞吃入腹。
但諸多不經意間的轉變,有時候連謝擇弈自身也會招架不住,縱使她的心離自己千里萬里,只要她願往前一步,自己彷彿便能走完剩下的全程。
——
桑覓離開書房,去準備茶水點心。
碧珠忙跟上來伺候。
桑覓很快,便眼睜睜地看著碧珠忙活,兩手空空。
站在碧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