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覓見謝擇弈吐血,莫名有些緊張。
她捧著弄來的清水,有些無措。
謝擇弈喘了兩口氣,顫巍巍地抬手,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跡,臉色較之剛才,更白了些,像是一個瀕死之人。
桑覓料想自己說錯了話,悶悶地低下了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遲疑著,又將水端了過去。
“要不要,喝水?”
謝擇弈側著臉,不去看她,整個人頹喪至極,他張了張嘴,說話的聲音,亦愈發沙啞:“你何不把我也殺了?留我性命作甚?”
桑覓聽著他的聲音,意識到他確實該喝點水。
植物、需要水。
他喝點水,那些傷口會好點快些。
至於他說了些什麼,桑覓倒是沒管。
桑覓眨了眨眼睛,心中思定,便又將面前的水遞到了謝擇弈面前:“喝水。”
謝擇弈別開臉,抬手無力地打了過去。
“我不喝——”
手背碰到竹節小碗。
悶悶的哐當聲中,竹節小碗滾落在地。
半滿的清水,瞬間灑了一片。
桑覓看著那碗水,有些茫茫然。
謝擇弈看過去,心頭倏然一陣難言的悔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更不明白,自己應當幹什麼,五味雜陳之中,謝擇弈眼眶發紅,久久不能言語。
半晌。
沒什麼表情的桑覓,起身離開了洞窟。
一身是傷的謝擇弈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身影遠去,洞窟裡的小火堆,始終如一地燃燒著,光亮扎得他眼睛發疼。
片刻後,謝擇弈掙扎著,挪動身軀,將竹節小碗撿了回來,他退回斜靠著的角落,小心翼翼把竹碗護在了身前。
柴堆火光下,神色黯然的他,半死不活。
謝擇弈拿緊小碗,兀自糾結良久。終於,他伸出左手,緩慢地從懷裡掏出串在一起的兩顆小石頭。
圓圓的小石頭黑白分明,編成幾股的細繩緊密相連著。
謝擇弈緊緊攥著手心的石頭,眼眸低垂著按向胸口,闔上眼眸的瞬間,兩滴淚水,順著面頰流下,滴在了黑白兩色的石頭上,與黏糊的血水,混雜在了一起,滾燙的熱意,狠狠地刺著他的掌心。
覓兒走了。
覓兒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殺他,已是仁至義盡。
所有的一切,終成他一人的痴心妄想。
謝擇弈正渾渾噩噩著,面前火光搖曳之中,黑影晃動,洞外又有了動靜。
他略顯慌張地鬆開手。
竹節小碗滾到了他的腳邊。
謝擇弈下意識地將黑白雙石藏進了懷裡。
頭上掛著一些雜草的桑覓,拎著一隻野兔回來了。她揪著灰色野兔的耳朵,來到謝擇弈面前。
野兔子的脖子開了口。
血跡滲入毛皮,已然斷氣。
謝擇弈恍惚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他方才,當真以為,她走了……
桑覓晃了晃手中的野兔:“吃兔子。”
謝擇弈遲疑片刻,道:“你怎麼,沒走……”
桑覓的眼皮顫了顫,似是在思考:“嗷,我以為,你不喝水,是想吃肉啊……”
謝擇弈心頭髮酸。
諸多回憶湧入腦海。
在謝擇弈的記憶之中,桑覓一直是個單純得不像話的人,縱使有人取笑她是笨蛋,騙她吃蟲子,她也不會因此,苛待不曾瞭解的下人,她的純真,對位高權重者、身份卑賤者,一視同仁……
謝擇弈從未想過,這份純真,哪怕在她殺人如麻,雙手沾滿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