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謝擇弈冷然輕笑了一聲。
對兄長給出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
倒也不必告訴他,他沒那麼想知道。
四哥的話,言外之意,乃是指事情還多著呢,他謝五不必去猜。
兄弟倆之間,於此話題,終是打住。
對飲三兩杯酒,謝風弦起了頭,兩人閒聊起了少年時的一些瑣事。
“東州謝氏站在了哪邊,對固執己見的你來說,沒那麼重要,成為一個局外人,有時候也是一種智慧,如今你大難不死,若有變故,想必你也可以好好活下來。我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你全當沒聽見好了,小五呀,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謝家是何種光景嗎?”
謝擇弈略顯悵然:“人哪裡記得那麼多幼時久遠之事,四哥你也未必記得。”
謝風弦說道:“咱們倆,說來可算一起長大。”
“呵。”謝擇弈不置可否地笑著。
幼時舊事,歷歷在目。
謝擇弈記事起,人便已在了青州齊郡。
那時候的謝家,一派欣榮。
他是謝家嫡出第四子,且是幼子,家中上上下下都對他多有關照偏袒,但謝擇弈在謝家的情況,卻也並非這麼簡單。猶記,四歲時,父親返鄉祭祖的日子裡,順道,請了一位隱居深山的老神仙回來,老神仙替謝家算了一卦,而後道,謝家主母福澤深厚,連生四男兒,是為天意,四子長大成人,即謝家滿門人傑,若謀大事,當取此時。
那時候的謝擇弈,只當這是算命江湖術士的好聽話。
從未想過,父親早已當了真。
嫡系連生四個男兒,實在罕見。
天賜大丈夫,何愁族業不興?
謝擇弈六歲時,父親已翻遍謝家旁支——一八歲男孩,從山野逃生,為活命,斬蛇鬥野狼,茹毛飲血,捱過七日夜,最後過繼入了主家嫡系,做了謝家的三公子,此事亦再無人提及。
世人只道謝大人寬宏,不忍旁支才俊埋沒受辱,以嫡系待之。
彼時的謝擇弈不懂,一切不過是嫡兄與父親厚積薄發的老謀深算。
只知道,他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親哥哥。
再長兩歲,他成了實實在在的謝五郎。
然而,謝家的嫡系男兒郎,尚未做點什麼,他們的父親便駕鶴西去,兄長也沒能留在望京,領官長居定州。
偌大的東州,唯有楊家權傾朝野。
那時候的謝擇弈,其實什麼也不懂。
他對父親充滿敬意,可父親到底是沒空教導他什麼,母親也很忙,操持諸多家業,常年與兄長待在望京,他這個放養於故居的謝家幼子,同父母聚少離多。少年時的謝擇弈,後來又,誤打誤撞的,跟著楊景宣荒廢度日。
種地、打鐵、練劍……
各種不務正業。
謝擇弈或許該承認,自己選擇回到望京,多少有些意氣用事,直到他有幸認識桑覓,十六歲的小姑娘,將庶妹桑紫玉的玩笑話當了真,她抓著灌木叢裡的蚱蜢,懵懵懂懂地往自己嘴裡塞。
桑紫玉嘲她是個傻子。
可桑覓吃得很開心。
她嚼巴著蚱蜢,摘花送給桑紫玉。
她說:蟲兒好,妹妹也好。
桑紫玉氣得開啟她的手,嫌棄地跑走。
而,偶然撞見她們的謝擇弈,好像十幾年的茫然,就此落了地,飄萍生根。
從此以後,他也算有了派系。
不站什麼寒門,不站什麼士族。
謝擇弈的派系,只有覓兒。
他希望,天下太平。
他希望,蒼生久安、覓兒無憂。
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