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裡映著的人臉也由小變大,又由近及遠。
然後,這個現象又重複了一遍。
坤靈撥開太宰治額前的碎髮,再次在他的額頭輕輕親了下。
停了兩秒,她抬起頭,隨手將他的頭髮放下。
坤靈俯視著一臉呆滯的太宰治,眼底乾淨澄澈:“阿治,給了晚安吻就必須睡覺,你不能再說話了。”
夜已深重, 屋外月色如銀,樹影如鉤。
可那些皎潔的月光,卻無法潛入室內一星半點。因為靠近屋內窗戶的藤蔓樹葉在完成保姆工作後, 便化作兩扇充當窗簾的巨大葉片,將所有擾人清夢的月光擋得嚴嚴實實。
但這並不代表室內沒有光線。
大約是遵循一定的時間規律, 設立在房間的天花板位置、那層仿若觸手可及的宇宙星辰幻象,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變得遙遠, 星羅棋佈的碎星也由亮轉淡。
那片淺淡的星光,垂直向下地灑向整張床鋪, 朦朦朧朧映照出正同眠躺在上面歇息的兩人。
他們的神情截然不同,一個側過臉恬靜地睡著,一個木著臉鳶眼圓睜, 看樣子還有些生無可戀的疲憊, 和對某人深深的無力感。
“……真是。”
太宰治輕輕挪開坤靈放在自己腹部的爪子,又一次發出後悔的輕嘆聲, “糟糕, 這種事情……簡直太糟糕了。”
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對靈醬的底線變得這麼低?
此時此刻無心睡眠, 太宰治開始嚴肅認真地思索著這些問題。
他很瞭解自己某方面的特質——擁有極高理性, 習慣性將自身位置擺在冷靜的觀察者。
對於太宰治而言, 迄今為止所有遇到的人,都會被他分成‘有趣’和‘無趣’這兩種型別。
他將那群超越不了他的預想、隨隨便便就能猜到想法和推算出其行為邏輯的人,分為無趣。
這群無趣之人對他的吸引力,幾近於無。
甚至某種意義上, 他對河邊不起眼的小石子的關心程度, 都比他們要高出很多。
太宰治對於那些行為想法超出他一部分預料,被他分為‘有趣’類別的人, 才能稍微表現出更多的興趣。
——那些出於他認為毫無意義的複雜原因和想法,選擇了不正常選項,具有強烈的違和感、邏輯矛盾、有趣好玩的‘有趣’之人。
面對那些‘有趣’的人,他才會願意去接近結交,花一點心思進行近距離觀察。最大的目的,為了在這個無趣氧化了的世界,給他自己找些樂子。
像森先生、廣津柳浪就是那些他認為勉強算有趣的大人。
那麼……坤靈呢?
按照太宰治區分人類的方式,坤靈介於有趣、無趣的兩者之間。
除開她那些強大莫測的能力,他能將她言語中的資訊裡裡外外分析個透徹,輕而易舉洞悉她當下的所有想法。
——她在他面前像是完全透明的。
可偏偏坤靈在面對一些事情上的選擇,大多數都不在太宰治的意料之內。
他能看出她所有的小把戲小心思,卻總是無法預料她的下一步行動。
——就像他不懂她對自己的執著,以及……重逢後一如往昔的偏愛。
“……笨蛋靈醬,我腿麻了。”
望著天花板越來越暗淡的星光,太宰治輕輕動了動腿,嘗試將正無意識纏著自己雙腿的桎梏解開。
半晌後,他感受著毫無變化的糾纏,躺平放棄了。
“……到底是誰發明這樣莫名其妙的靈醬啊,讓我一點辦法沒有——還真是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