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聞兮是在送完灰黛兩人的屍體後。

得到傳信，說是葉知音醒了。

當下什麼也顧不上，直往安置葉知音的帳篷衝去。等走到救治傷員的帳篷前，就見負責給葉知音搶救的幾位軍醫走出，對她搖了搖頭。

咯噔一聲……

瞬間，薛聞兮感到自己的心臟彷彿從萬丈懸崖中落下，隨後便是一陣陣抽痛…她來不及多說什麼，便聽其中一名軍醫道：“快進去吧，別浪費時間。”

無需多言，一切都已經表明。

薛聞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抬起步伐，走入室內的…她只知道，在自己進入帳篷內後，首先入眼的便是葉知音那張綁滿繃帶的臉。

躺在白色行軍床上的女人，腦袋有一塊地方凹陷了下去。哪怕是綁著繃帶，也無法遮掩那一處的缺失…

看見薛聞兮，葉知音茫然黯淡的眼神。

瞬間有了幾分光亮！似是驚喜，也似是迴光返照的最後一抹神采。

已經有些混沌的大腦，忽然略過許許多多過往的記憶…有自己初入滿江紅時的場景，有與書悅清並肩作戰時的美好回憶，也有當初御九眾人出現在她面前，問她們要不要一塊夜襲教官宿舍的驚豔記憶…

種種在大腦中一閃而過。

讓葉知音有一瞬間的精神大振。

但她的喉嚨已經只能發出赫赫的聲音。

用著自己垂死的力量，努力叫喚著對面突然出現的薛聞兮…兮兮，怎麼來了啊…

薛聞兮趕忙大步上前，站在了病床邊。

握住了葉知音費力抬起的右手。

“阿音，我在我在…”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但薛聞兮還是努力睜開，看著面前已經氣息微弱的夥伴。明明幾個月前，她還聽著五哥抱怨玉柏川和葉知音，書悅清三人監考，如何得不顧念舊情…

怎麼今天？

她就看見了命在旦夕的夥伴…

時間，你在流逝的時候到底偷走了她們多少東西？帶走了她們多少來不及珍藏的時刻…為什麼你不能停下腳步，為什麼你不會回流倒轉…

看見薛聞兮，葉知音無疑是高興和驚喜的。能在自己意識彌留之際，見到昔日故友，這絕對是件令人欣悅的事情。

而葉知音也有很多很多的話。

想與薛聞兮講…

她想問灰黛和玉柏川如今怎麼樣了？她想知道前線的戰況如何？她想關心眼前少女近幾日的近況…

但最後所有的話語，所有的問題…

都只化作了一個寫在薛聞兮手心上的“書”字。她最擔心，最放不下，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搭檔書悅清。

按理來說，葉知音和書悅清本不應該分開行動。但北方靠近白莎國的省份，是書悅清所有親人埋葬的地方。

書悅清無法做到置之不理，她主動申請前往北部軍區。在理由合理，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兵主要比尋常軍人多了一些自由選擇權。

官方很快速地透過了書悅清的申請。

於是，二人便這麼分了開。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短暫的分別，誰能想到…

這一別，竟然就是永生。

再也無法相見…

葉知音不後悔自己主動參與“斷蚓”行動，她只是有些後悔…那天分別的時候沒有拉著書悅清多說說話…

等戰事結束以後，小書要是聽聞她的死訊…會有多傷心啊？小書會不會自責當時沒有跟著她一塊前往泥渡國…

不要自責啊，小書。

帶著她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用盡所有的力氣死死抓著薛聞兮的手。

葉知音看向少女的眼眸，漸漸氤氳上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