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
“你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
接著妹妹打來的電話,薛庭書不厭其煩的回著對方的話。手中正在書寫著的鋼筆不停,絲毫沒有被打攪到的跡象。
其實自從溫知言死後,他決心去外地任職。
薛玫這個妹妹就與自己不親近了…
其實薛庭書知道,薛玫是氣他把女兒一個人丟在a市。但他也沒辦法…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完成。
少年時自己的理想,妻子的期許。
以及…父親的希望。
他仍只是想著再等等,再等等…等他處理完一切,便能飛到女兒身邊,陪著對方長大。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一等便是這麼多年…
等到最後…女兒,父親…
都先後離世,這個世界就剩下了他和妹妹兩人。
手中正在書寫的鋼筆忽然一停,坐在辦公桌後的溫潤男人好似被按下了暫停鍵般,忽然沒了任何動作。
他就保持這個姿勢。
保持了很久很久…久到…
他連自己的淚水什麼時候滴落都不知道…
溫熱的液體滴在下方白紙上,瞬間暈出一塊圓圓的痕跡。將他剛剛書寫下的字跡,渲開一攤墨跡…
這份報告是沒用了。
另一隻手舉在耳邊的電話,早已經掛了去。而薛庭書卻還恍若未覺,一直舉著手機,呆呆的…彷彿他只要舉著,電話那邊的人就還沒結束通話似的,有些執拗和呆傻。
腦袋微垂著…
面容全部縮在陰影裡。
這一刻的薛庭書,是沒有魂的。
他的魂不知道飛到了哪去,又不知道在追著哪些回憶跑…但是他微微起伏的胸腔,和逐漸急促明顯的呼吸聲,都揭示著他並不好受。
父親,我按照您說的去做。
我成了一方父母官,我將y市打理得很好…
可是我的女兒…為什麼沒有人庇護我的女兒…為什麼要讓他的小兮那麼小就死在了戰場上…
她們說小兮在死前被人挑斷了手腳筋…那得多痛啊,他的孩子怎麼能承受得了這樣的痛?被人壓著的時候,小兮又得多害怕,多恐懼啊…
他沒有保護好小兮,他是個沒用的父親…
他沒有在小兮喊爸爸的時候就及時趕到,他沒有如同書本上所說的那般,像是高山一樣的守護著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孩子…
嘀嗒嘀嗒…淚水接二連三的掉落。
很快落完了整張白紙,上面用黑色鋼筆寫得字,已經變得模模糊糊,扭扭歪歪,看不清楚。
但薛庭書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
他就像是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洪水,終於尋得了抒發的機會,泣不成聲。
這一刻,他不是廣廈國即將上任的最高公民檢.察院的檢.察官;不是薛老首.長的長子;不是前途無量的執政官員。
他只是一個父親。
他為自己的過失,為自己的無能而哭泣。
也為自己女兒和父親的先後離世,而感到悲傷和無助。都說少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最痛苦,可依他這情況…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還有薛玫,薛庭書都不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還有什麼關聯。什麼都沒了,空蕩蕩的…
壓抑許久的情緒。
在這一刻,全部噴湧而出。
辦公桌後,溫潤中年男人在最後幾次深呼吸後,漸漸平復了情緒…
低頭,看了眼身前已經不能再用的紙張。薛庭書抬手,將這張落滿淚水的紙張捏起,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中。
然後提筆,繼續先前的工作。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