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輕紗,尚在郡守府的飛簷斗拱間繾綣纏繞,遲遲不肯散去。
老郡守周北武一襲郡守官服,靜靜坐在書房太師椅上,面前那盞茶早已沒了熱氣,涼意沁透,他卻仿若未覺,眼神似寒潭幽深,死寂冰冷,彷彿能將世間一切生機瞬間吞噬。
他手指無意識摩挲一方溫潤玉佩,那是周之恩最心愛的物件。
往昔幼子在跟前嬉笑玩鬧場景,此刻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不停閃現。
周之恩生性貪玩,可週北武從未期望他走上仕途,只盼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護這幼子一世平安。
誰能料到,命運無常,白髮人竟要送黑髮人。
周北武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緊咬著關,從牙縫裡擠出的字句彷彿淬了劇毒:“林去憂,殺吾兒之仇,我定要你血濺當場!”
頓了頓,他望向南方,聲音低淺不可聽聞:“望之吾兒,莫要怨為父,為父實是被逼無奈啊。”
恰在此時,書房暗門毫無聲息滑開,身形魁梧的右先鋒馬破軍躬身而入,聲如砂紙摩擦:“大人,事先安排的血月樓高手已萬事俱備。”
周北武微微頷首,起身緩緩踱步至窗前,望著抗北城看似安寧街景,冷冷開口:“此次行動,只許成功。哪怕傾盡家財,我也要林去憂死!”
馬破軍趕忙應道:“大人英明!此次血月樓派出的,乃是武道榜第十五的頂尖刺客,屬下還特意讓他換上三世子的勢力衣裳,混淆視聽。若此戰告捷,給大世子的這份投名狀,可就分量十足了。”
林乘意膝下三個世子,在朝堂上各懷心思,黨羽林立。
就目前局勢而言,拋去有名無實的林去憂,未來這天寧的江山,大機率會落入長子林玄浩之手。
倘若此刻能除掉林去憂,再挑起其餘兩兄弟的猜忌,這份功勞著實不小。
周北武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笑意:“好。”
此刻林去憂與林玄通想必正酣戰不休,待林去憂稍有鬆懈,便可一擊斃命。
周北武負手而立,晨光灑落在他挺拔卻透滄桑身軀上,眸中殺意如實質化利刃,直直刺向遠處正激戰石橋。
小橋隱於雨幕之中,瘸腿老馬伕和蘭府儒生餘韻章正鬥得難解難分。
突然間,風聲詭譎驟變,一股凌厲氣息仿若冰刀,割破空氣。
緊接著,一陣急促腳步聲在雨幕裡清晰可聞。
就在於伯與餘韻章即將再度交鋒的剎那,隱匿在迷霧許久的血月樓高手如暗夜鬼魅,自暗處猛然躍出,裹挾著凜冽殺意,直撲林去憂而去。
那身影快若閃電,身法靈動又迅猛,在雨幕裡仿若一道黑色流光。
雨水噼裡啪啦砸在屋簷,地面早已積起深深水窪,視野愈發朦朧不清。
這突如其來襲擊,瞬間攪亂整個場面,於伯和餘韻章的對決戛然而止,二人齊齊扭頭看向林去憂。
林玄通眉頭緊鎖,早料到周北武不會安分守己。
北州民風素來彪悍,周北武雖在官場沉浮多年,可大半輩子都紮根抗北城,碰上殺子這般血海深仇,若還能按捺不動,才讓林玄通覺得反常。
目光掃過刺客那眼熟衣袍,林玄通差點笑出聲。
這般掩人耳目小伎倆,對付旁人或許有用,可他林玄通是什麼人?出身卑微,自幼不受寵,卻能在官場爭得一席之地,那些下三濫手段,他見得多了,怎會輕易被周北武矇騙。
只是此刻,他心中疑惑的並非刺客身份,而是林去憂。
只見那白衣身影,在眾人發現刺客之際,竟紋絲未動。
難道這小子自知插翅難逃,索性放棄抵抗了?
早在之前,林去憂就有所察覺,從一開始,他便察覺到大霧裡暗藏的致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