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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府中夜談

天寧京城,宰相府。

清晨光線透過窗稜,灑落在書案上。

萬物剛復甦之時,這三朝老宰相便已醒來。

書房中空氣依舊帶著昨夜冷意,石博文坐於案前,背脊挺直,雙手捧起一封奏摺。

這是來自莽荒戰報,文字乾巴乏味,但他眼中神情卻沒有絲毫急躁。

每一封奏摺,他讀得緩慢而深入。

遙想當年剛入仕途,自己老師常與自己言:“簡單字裡行間,往往藏著不為人知氣息。”

他銘記於心,平步青雲,三十三歲便問鼎文臣之最,輔佐三代林氏帝王,沐浴三朝龍氣。

有人說,他入世太久,而不能脫心,手上手下沾染太多因果,不能成聖人,又有人說他,是想再五龍伴朝,以龍意養己身,最後成就聖人大道。

真正何意?

那就得問他自己。

窗外槐樹葉開始開出新枝嫩芽,春意漸濃。

石博文放下手中奏摺,目光隨意落在窗外景象上。

花園中,幾隻麻雀飛掠而過,樹影斑駁,像是褪色畫卷。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佝僂著走向窗前,望著天邊那一抹朝陽。

原本安靜府邸也從這縷朝陽開始,有了些許人煙氣。

石博文低眉,自己在這座府邸已過半輩春秋,有千絲萬縷聯絡,三十餘歲便住進這被無數文人視為最高府邸的宰相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身居此府,雙肩可不簡單是扛著兩本書那麼簡單。

文人多秋,大多不過窮酸腐儒,書未看上幾本,便開始指點春秋,當真如那藺如常,以“半本論語治天下?”還是要當那“為萬世開太平的”李載。

午後時光,他仍舊孤身一人徜徉於園中。

躺在一把太師椅上,老宰相如今還是覺得那李載的話太過磅礴誇大,初讀很是震撼,但如今再讀卻是已失當年滋味,何為萬世,又何為太平,每個人心中都不同,如何創造真正太平。

不過說到底,李載能論出那勾渠四句,已是文人之最。

仰望高空,秋風輕拂,他輕聲道:“世事浮沉,唯風景不改。”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石博文緩步回到書房。

侍女送上晚膳,燉湯香氣隨風而至,混合著淡淡柴火味。

他沒有急著動筷,靜靜看著桌上菜餚,呢喃一句:“怎麼還沒來,怪事。”

又等片刻,待一切安靜下來,才低頭品味那碗湯。

夜幕降臨,庭院外月光灑下。

窗前影子逐漸拉長,書房內燭光微弱,石博文依舊未曾停下手中筆,偶爾停下書寫,抬頭望向窗外,目光穿過庭院,似乎透過那片月光,遙望著某個不再觸及往昔。

唯有這明月,依然不改。

“還以為你今日會不來,不過倒是晚了些,過了用晚膳點,便沒給你留下飯菜。”他低語,聲音輕得幾乎沒有人聽見。

門外,一身文人氣的中年將軍微微一笑,道:“不打緊。”

人到老年,講究做事規律,石博文如今能坐在天下文人共一旦,他獨佔半鬥地步,更是能用循規蹈矩形容,上午一般上朝,若無朝會便在府裡批閱奏摺,下午小憩一會,練些棋琴書畫,要說一日裡唯一空閒時間,便只有用完晚膳時分。

而這季長林倒好,想是故意與他作對,每逢這時候,有事無事便來府中打擾,這個打擾不是出自季長林口中,反而是老宰相這個主人翁口中罵出。

季長林與石博文坐於榻前,一副棋局擺在兩人面前。

棋盤上,黑白交錯,棋子如同兩軍陣列。

季長林微微皺眉,手指懸停在一顆黑子上,沉默片刻,最終才猶豫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