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子七、麻喜倉一對老戰友陷入痛苦的回憶時,韓子龍和蘇辰昌推門進來了,他們同樣感覺到自己的工作思路出現了問題,他們在相互問著同一個問題,造成這些有問題案件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又是誰在推動著這些案件一步步走到今天?
羅子七向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落座,聽麻喜倉把話說完,麻喜倉似乎就沒有看到他們二人進來,仍然痛苦地說著:“就這樣,人們在驚恐、飢餓、無助之中,又過了兩天。那天下午,突然寨外傳來了密集的槍聲,是一隊解放軍打了過來,國民黨部隊雖然要比他們多好幾倍,可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早已開啟寨門,向西逃竄了,我們幾個原本是被關在廟裡的,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管我們的事了,我們竟然又撿到了幾支槍。
那支解放軍部隊,確實沒有多少人,最多也就是十個人的樣子,而且雙方都在齊腰深的雪地裡作戰,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逃跑還是追擊,都相當的困難。解放軍的主力,根本就沒有進寨門,直接追擊去了,進到寨子裡的,是兩三個管理幹部。豐子澤主動上去給他們聯絡,說我們是剛剛成立的共產黨田縣縣大隊四中隊三小隊的,那個幹部很快便相信了我們,又看了看達摩廟裡堆放著的軍糧,很是高興,隨手拿出一張封條來,把軍糧給象徵性地封了,還說,他們還要去追趕大部隊,這些軍糧就委託我們,如數地交給人民政府或後續過來的大部隊。
他們走了,豐子澤就命令我們幾個關閉了寨門,把守著達摩廟,看守著軍糧,等待著解放軍後續部隊或者是你們從縣城過來,可我們這一等,又是三天,哪兒有什麼人影啊?整個天地間一片蒼白,有的人家,已經餓死人了。”
麻喜倉說不下去了,他流淚了,守住成大堆的糧食,讓老百姓餓死人,這一點,他至死都不會理解的,更不能原諒那個滿嘴裡善良、革命、正義的傢伙!
“別人都沒有糧食了,我們卻在吃喝,我親眼看見,豐子澤揹走了兩袋子麥子,王來賓主動讓出了小隊長職務,成了豐子澤的幫兇,也揹走了一袋子麥子,宋鄭馮沒有背麥子,可他知道,黃苟信那兒,還有沒有搜查到的餘糧,於是他便成了中間商,出面為黃苟信去拿糧食換土地,我也想要糧食啊,可我家卻不在寨子裡。
當時我就在想,四個隊員中,豐子澤、王來賓和我,三個是共產黨員,宋鄭馮是積極分子,而在這個時候,卻把人性演繹到最卑劣之處,不要說什麼共產黨人的標準,我們還配披這張人皮嗎?每每想起這事,想起那一雙雙忍飢挨餓的眼神,想起南寨門口用稻草捆著的那幾具小小的屍體,想起黃苟連老婆用嘴咬著自己手指頭死去,我就在深夜裡抽自己的耳光,不止一次地痛罵自己,還不如一頭豬。”
麻喜倉的痛苦是真誠的,他從此再也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甚至在那年的自然災害中,他當時主政的田縣鐵業生產合作社,他拿出了門市部的儲備糧和零星收購的小雜糧,分給了他手下的工人師傅們,因此還受到了嚴厲的批評,可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這件事,我痛苦地思索了三十年,這塊石頭也壓在我心頭三十年,如今,我要把我自己和我的戰友們,給檢舉出來,也算是對我個人的良心,對達摩嶺寨上的百姓,對我們的罪惡,進行一個清理,一個交代,一個耳光。比起你羅子七來,我們是何等的渺小而惡劣啊。”
羅子七搖了搖頭,說道:“善惡一瞬間啊,你說的對,先不要說黨員那崇高的標準,就是做到一個人應當做到的善惡判別,做一個有良心的人,確實也不易啊。”羅子七同樣陷入了那場風雪裡。
“那場雪,真大,我平生也僅僅見過那一次,縣城裡,同樣充滿著飢餓的氣息,大戰過後,城裡的貧民們根本沒有存有三兩天糧食的,大多數是幹一天的活,糴半天的糧,半飢不餓地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