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用得到的訊息是確切的,因為他全程參與了公社黨委會,會議從早上八點一直開到下午一點半,也就是他到大眾食堂吃飯的時間。七個委員倒是參加了六個,除了羅子七外,全部參加了。不過,郝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線索,終於挖出了械鬥的幕後策劃者、組織者陳文才,要實施抓捕、提前走了。接下來的議題,基本上是豐子澤一個人的舞臺了,他興致極高地向周振杰等人介紹了達摩嶺的光榮歷史和現狀,並對選拔、任用宋鄭馮、田桂星等人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評,還主動寫出了檢討,並報著對黨、對人民負責的態度,推薦王來賓出任達摩嶺大隊支部書記兼大隊長。
接下來,公社黨委委員剩下的五個人中,無人發言,豐子澤一直唱到了最後,把自己唱成了黨委書記,幾乎是一錘定音地要表態時,吳大用卻說話了,他認為,王來賓同志在經濟建設方面能力欠缺,自私心較重,工作上有迴避問題、矛盾現象,請求公社黨委慎重考慮。
沒有想到,吳大用的發言,立即招來了豐子澤強烈的攻擊,從政治掛帥還是經濟掛帥入手,到經濟工作有錯誤了,影響的僅僅是個時間問題,還可以修補,而政治上的錯誤,是一分一毫也犯不得的,那是方向,那是旗幟,那是紅旗到底落到誰手裡的問題。你吳大用這個同志,就是典型的經濟掛帥,無視政治的同志,你這個同志,已經走到了政治錯誤的懸崖邊,如果說那錯誤有一百步,你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半。當然還列舉了吳大用的種種錯誤行徑,以革命同志的身份,提醒吳大用不要再往懸崖邊走了,否則會摔得粉身碎骨的。
吳大用還根本不適應這種說話方式,氣得兩度離了席,反而招致更強勁的攻擊,豐子澤轉移了方向,拍著桌子質問吳大用是什麼意思?“吳大用同志,我暫時不說你的錯誤、本質,以及產生這種錯誤的思想根源、對社會主義革命、對黨、對人民帶來的嚴重後果如何,就是你這種認識錯誤的態度,也是貽害無窮的……”吳大用最後只能以無奈的笑意接受著豐子澤的指責。
會議開了一晌,周振杰沒有說一句話,孫可亮忙著記錄,根本就不抬頭,吳大用被豐子澤的炮火覆蓋了,最後,蘇君成十分不情願地表態說:“那,就讓王來賓現場暫時代理達摩嶺大隊的支部書記兼大隊長吧。”
大夥以為書記表態了,終於可以散會了,沒想到豐子澤又發難了,他說:“蘇書記,你說這話,我覺得不合適,王來賓同志是個老黨員、老革命,在副職的崗位上已經幹了二十多年,任勞任怨……我認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他放到正職的崗位上,給他實職實權,才表明組織的信任,才能讓他在達摩嶺大隊危急之時,大顯身手,力挽狂瀾,‘代理’一詞,我認為不妥,這是對王來賓同志的不信任,我看這樣吧,我們還是舉手表態吧,同意直接任命的請舉手……”
最終,豐子澤勝利了,他得到了他要得到的一切,王來賓正式被田縣隗鎮公社黨委任命為達摩嶺大隊支部書記兼大隊長。由公社黨委委員豐子澤帶隊,公社管理委員會副主任閻國慶及人事、財務負責人參加,宣讀公社任命檔案,組建新的支部及兩委班子,上報公社黨委備案,並完成新老班子交接,對宋鄭馮在任期間的賬目進行審計,發現問題,及時處理。與縣委工作隊聯手,把達摩嶺這面紅旗扛下去,把宋鄭馮及田桂星事件造成的惡劣影響挽回來。
王滿倉幾乎癱坐在大眾食堂的桌子前,這樣的訊息,無疑是宣佈,達摩嶺村重回到豐子澤時代,他們和工作隊的一切努力將化為泡影,剛剛開始的農業種植結構調整、歷史遺留問題調查取證、村集體經濟發展等等,都完蛋了。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是“政治經濟學”而不是“經濟政治學”,他更明白了,為什麼是“爭權奪利”而不是“奪利爭權”,在“權”面前,其他一切都變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