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繞道,去了一趟沈宅。
沈括見到桑九黎時瞬間,便明白,姑娘說的時機到了。
“明日起,將咱們手底下糧鋪的糧價降低。”
“姑娘的意思,是調到糧食溢價前的價格?”
桑九黎搖頭,“要比溢價前的糧價,再低一成。”
“再低一成?”沈括皺起了眉,“這樣賣下去,我們糧倉內那些糧食不是白囤了麼?”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桑九黎跨步來到廊前,“這雨還會繼續下,只有讓他們手上的糧食賣不出去,他們才會著急。”
沈括跟著出來,看了眼郎朗晴空,連一片遮月的雲都沒有,“姑娘確定還會有雨?”
“會的。”桑九黎望向了那一輪圓月,“若是有人跟著降價,我們就再降一成,五日後,你親自去拜訪那些糧商,收他們手上的糧食,除了廣昌糧鋪。”
沈括疑惑,“廣昌糧鋪是大商鋪,糧食比其他商戶要多,姑娘為何不要廣昌的糧食?”
“誰說不要。”桑九黎眸光如月色般寒涼,“廣昌糧鋪背後的東家,也是穆瑾昱,經過上回賣茶一事,李懷不會輕易將糧食賣給你,我們只能等,等他親自找上門。”
“沈某明白了。”
桑九黎收回視線,望向沈括,“半個月內,我要你湊齊五十萬石糧食,你可能辦到?”
沈括眸色一凜,躬身領命,“沈某,定不負姑娘所託。”
翌日。
朝陽自東而起。
灼燒著青石瓦面,幾乎將前幾日淋溼的地面烤乾。
沈氏糧價大跌,百姓聞訊,紛紛聚集而來。
夥計扛著一麻袋糧食,從沈括面前經過時,一臉歡喜,“東家你看,咱們今日的生意真是太好了。”
沈氏夥計的工錢,和店鋪的進賬息息相關,生意好,夥計分到的工錢,也會跟上漲,夥計自然高興。
可沈括看著百姓提著一袋袋糧食離開,眉心擰出了川字紋,汗水順著川溝蜿蜒而下。
他是相信姑娘的,姑娘說還會有雨,就一定會有。
可看著外頭火爐般的烈陽,心裡又是七上八下。
直到午後,天幕突然暗了下來。
不過幾息間,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街上百姓一個個都低頭,用衣袖遮著頭面四竄,不時有人相撞,吵鬧聲不斷。
夥計見客人少了,心情有些低落,“這早上還大太陽呢,怎麼就又下雨了呢。”
“好,下的好。”沈括眉心平了,眼底的陰鬱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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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被抄了家後,宅院也被朝廷封了。
僕人幾乎逃散盡。
李夫人帶著一家老小,和剩下的幾個忠僕,住進了李府管家孫義全家中。
是城西一處二進二出的老舊宅院。
孫氏夫婦將主屋兩間房,讓給了李夫人和李府的老夫人。
東廂房住著李府次子李季言,而姜婉瑩跟李貴的嫡妹李妙盈兩人一同住在西廂,原本孫義全一個小妾住的屋子。
至於其他幾位庶出子女以及奴僕,和孫管家一家,全都擠到正屋後的三間倒座房裡。
“這破地方,還要住到什麼時候。”李妙盈縮在炕上,邊哭邊罵,“都是你!姜婉瑩,你就是個喪門星,自從大哥遇上你,我們府上就接連出事,當初就該將你直接浸了豬籠。”
姜婉瑩用力拍了下桌子,“你閉嘴!”
李妙盈嚇了一跳,打起了嗝,“你,你放肆,等我大哥回,回來,看他,怎麼收拾你。”
姜婉瑩想起李貴便忍不住顫慄,抬手撫向手腕上於痕,緩緩握緊,“你以為,你大哥還回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