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遊人不憶家。
如果說京都內是龍子皇孫、達官顯貴的棲息所在,那天橋底下,就是京城升斗小民的愜息之所,挑夫走卒、提壺引漿,吆喝絃樂、逗樂賣藝,天南海北的全部湊到了這兒,尤其是天津衛來的,這些人的一腔抑揚頓挫彷彿天生能逗悶子,在這片地界很是吃得開。
來這兒的不問那麼多,只拿白灰在地上撒上一圈,這圈裡就是就是你今兒擺攤的地方,擱這兒叫撂地,所以但凡是過不下去的、或是外地來這兒討生活的,都會擠在這兒,沿街叫賣,好不熱鬧。
“鐺!”
一聲鑼鼓響,滿街俱是驚。
過往來人、小販商賈不自覺的朝一處看來,這是一個不小的門面,上下足有兩層,又在當街正中,是個實在的好地段,莫說買,就是租,一月下來沒個大幾十兩是不成的。
“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爺大媽爺爺奶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細雨樓今日開張,茶水不要錢!菜錢半價!還有吳先生登臺講七劍了!”
一穿著青襖的黑瘦少年,邊提著鑼,邊在街上賣力吆喝著,上躥下跳,活像是穿了衣裳的猴子,眾人瞧著稀罕,不自覺的停了下來瞧著,一漢子忍不住,起鬨喊了一聲,
“夥計!真有七劍呢?”
“有!怎能沒有!這位大哥您算來著了!”
見有人搭臺,少年也不含糊,拱手作揖,笑呵呵的說道:
“您各位都知道,這七劍全名《虹貓藍兔七俠傳》,聽著怪異,那看起來,嘿!那叫一個字兒——真他娘棒!
可這七劍原本的畫冊一冊五回,一冊就要一兩,這咱地道老百姓的哪能看得起,好在啊這小太保爺爺仁義,許說書先生上臺去說,就這幾天,滿京城的酒樓,連帶著教坊司都有先生登臺,那去聽得人,真叫一個鑼鼓喧天、人山人海啊!”
少年一邊極為激昂的濺著唾沫星子,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著,這番搞怪,引得越來越多的人湊了過來,
“方師姐,那什麼七劍真這麼好看嗎?”
人群裡,穿著灰襖的矮個男人悄悄說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瞧著那少年,左右前後各有一兩個漢子,旁邊是個高挑漢子,臉色雖蠟黃,容貌卻十分清秀,緊身黑襖穿在身上,襯得自有一股英氣,加之背上背的長條包裹,一看便是行走江湖的少年郎。
“小郡……小軍,這夥計賊眉鼠眼,一看就是為了攬客瞎說的,小公……子還在等著,咱們快走吧!”
“誒,方兄,”
右邊一俊俏男子忽然開口,劍眉微挑,星眸裡帶著幾分打量和絲絲挑逗,直看的黑襖少年臉頰微燙,
“左右也快到正午,離地方還有些路程,咱們一路奔勞,這細雨樓又是新開的館子,不如進去歇歇腳,吃著東西再啟程也不遲,白大哥,蘇叔叔,您二位說呢?”
俊俏男子看向後邊兩條漢子,這兩個漢子一個穿著灰白半舊襖,身形修長,猶若寒松,年紀約摸三十左右,鼻樑下留著濃密鬍鬚,看上去頗為儒雅。
另一個裹著半新褐色厚襖,年紀稍大,除了身形稍壯與普通莊稼漢無甚區別,聽見俊俏男子相問,知曉他們年輕人好個新鮮事,便捋須笑道:
“一舟說的極是,我也有些餓了,寒松,咱們就在這兒吃些東西吧。”
儒雅男子本不願節外生枝,可瞧見漢子暗裡使了個眼色,就也不再阻攔,上前一步,拱手向著少年問道:
“小二哥,現在能進店否?我們幾個要吃些便飯。”
“能!能!”
有客登門,乾瘦少年頓時喜笑顏開,瞧了眼儒雅男子身後,扯著公鴨嗓子唱喏了一聲,
“貴客五位,上座一桌!裡邊請了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