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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燒紙

尤笠的陪葬極厚,金銀堆滿了棺槨,遠逾官員之子下葬的禮制。

生平便狂浪揮霍,死後亦要穿著最好的絲綢枕在富貴鄉中。可是到底帶不走一塊金子,連人間的一抔土都留不住。

陸觀南無暇再去想其他的感慨,打起火把,細細觀察屍體。

根據案卷上的說辭,兇手凌縱先是在尤笠身上刺了好多刀,又怕殺不死,故而將他扔到河裡去。

而照如屍體,分明是被一劍封喉,手法極為乾淨利落,非是刺客殺手所不能,凌縱那樣的功夫根本達不到這種境界,就連他的東梧衛也不敵。陸觀南想到了那天在李氏書鋪碰到的殺手,心下已有八分懷疑。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其他同夥刺客,總歸逃不了干係。

京兆府的仵作再廢物,也不可能發現不了這處致命傷,可是在卷宗上,卻隻字不提。

那麼答案很明顯,矛頭直指凌縱。避開這個明顯的疑點,免得祁王緊咬不放。

陸觀南陷入困惑中。如果許國細作從中作梗,刺殺朝廷官員之子,構陷祁王世子,那麼應當意在挑動宜國內廷,消耗宜國的國力。京兆尹隱去致命傷,可能是與許國細作狼狽為奸,也可能只是聽從陸淵命令,順水推舟,意在致凌縱於死地。

那尤承呢?

尤笠是他的獨子,其寵溺程度不輸祁王對凌縱。自己的兒子突然死了,他該是最悲痛的,要不惜一切查出真兇,為兒子報仇才對。

祁王說,尤承幾乎篤定兇手就是凌縱,日日去陛下面前哭訴,見到祁王便衝動地上前吵架,非要個說法。

陸觀南又仔仔細細地檢查屍體,不過沒再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將墓葬裡的東西恢復原狀,合棺埋土。

萬籟俱寂,無際黑夜中,陸觀南總算將土填平了。

身體沒恢復,隨便做什麼事都累得手抖。他吁了口氣,倚靠著松柏,又吃了顆金瘡散,打坐運氣,調節體內紊亂的幾股內力。

他太累了,不知不覺竟睡過去了。

直到——周遭響起低低的嗚咽聲,含混著哭腔,在這個彷彿一張巨口的深夜中,顯得格外悽哀陰森。

陸觀南下意識握緊蒼雪劍,循著聲音探過去。

聲音很低,不好找,但前方幽幽泛起火光,指引著陸觀南。

待看清楚來人時,他不由屏住呼吸。

一張黃紙被捲入燃燒的火盆中,升騰出橘黃色的火焰,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猶如木材脆裂。

尤承跪在地上,一張接一張地將黃紙投入火中,泣不成聲,一張臉被火光映出來,老淚縱橫,竟有種白髮蒼蒼的瀕死感,甚是可憐。

“今天是你的頭七,你安心去吧。”尤承抖扔黃紙,不慎被跳躍的火苗燙到了,彷彿不察,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阿笠,爹一定不會讓你白死的,你的死一定是有價值的……”

尤承的尾音被火焰吞噬,他肩膀聳立,頭埋了下去,渾身似乎都在顫抖,極力壓抑著什麼東西,顯得語調極為怪異,“價值?價值?可是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啊,你沒了,要那麼多的錢又有什麼用?阿笠,是爹對不起你……你九泉之下,不要怪罪爹好嗎,爹也是沒法子啊……”

“怪只能怪你不聽話,讓你好端端地在家禁足,為何還要跑出來。你偷偷跑出來便也算了,為何還偏偏跑到那個地方,還讓芰……”

晚風乍起,吹過東郊大片大片的松柏沙沙作響,火焰乘勢而躍,攜著滾燙的熱意猛然撲向尤承。

尤承嚇得腿軟,頓時慘無人色,哀痛道:“阿笠,是你嗎阿笠!你還是在怪罪爹?!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他迅速將剩下所有的黃紙全部丟進火焰中,他著急忙慌,投進去的黃紙又激起一陣狂飛亂舞的火焰,燙傷了尤承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