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的身影跨進了居室內的簾幕後,驚得幕後青雀銅紋燈芯上的火苗跳晃,似是隨時都要熄滅,居室裡人影憧憧。
裴煊挺拔的身姿隔絕了大半燈光,名伎蘇漣漪悄然隱匿於柔和的燈影邊緣。她的面容被傾瀉而下的烏黑長髮輕柔覆蓋,如同月色下的一抹隱秘夢境,僅餘下她那如玉雕般光滑細膩的背影,露在空氣中,正對著裴煊的面孔。那背上繡著兩隻蝴蝶隨著她輕淺的呼吸輕盈起舞。
空氣中瀰漫著一縷淡雅的藥香,與從她肌膚上滲出的細膩薄汗交織,織就出一抹既溼漉漉又透著涼意的迷人氛圍。
裴煊身著一襲簡潔單袍,悠然於榻旁落座,舉手投足間,輕易便能觸及蘇漣漪柔和的脊線,然而他並未輕舉妄動,只是輕拈起搭落在她腰間的一層薄毯,緩緩拉起,直至溫暖覆蓋了對方的背脊。
那毯子覆上蘇漣漪脊背的同時,裴煊俯下身,臉頰幾乎是貼在了對方的唇旁。
夜幕低垂,一縷清寒之氣悄然攜著男子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蘇漣漪細膩的耳畔,她緩緩睜開那雙狹長如鳳的明眸,眸光中閃爍著未醒的朦朧與瞬間的警覺。尚未來得及整理衣衫坐起,耳畔已響起裴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邊呢喃:“本官深夜來訪,可不是陪蘇姑娘在此處調情的?”
蘇漣漪嘴角勾勒出一抹嫵媚的淺笑,藉著身旁搖曳不定的昏黃燭光,她側身凝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在光影交錯中更顯輪廓分明。她輕輕一使力,將裴煊的臉龐輕輕扳轉,讓他的深邃眼眸不得不與自己對視,彼此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朱唇輕啟,絳紅如花的唇瓣幾乎貼上他堅毅的下頜,聲音中帶著幾分挑逗與戲謔,悠然問道:“莫非,在裴郎眼中,漣漪之姿尚不足以匹配您的風華絕代?”
言罷,空氣中似乎都瀰漫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旖旎與期待。
誰知就在剎那間,裴煊忽然伸手扼住了蘇漣漪柔白的脖頸。對方的喉嚨被死死鎖住,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呼吸愈發急促,嘶啞的聲音被逼到喉間,斷斷續續地笑了出來:“裴郎當真絕情,要殺了奴?”
幾乎就在話音落下,間黑影一閃,猛地俯衝而下,一隻隱匿已久的黑鴉以雷霆之勢俯衝,尖喙如刃,直逼裴煊之手,卻未及觸及其分毫,便已被他輕易捕獲於掌心之中。
蘇漣漪斂眸又睜開,瞧著眼前狠心的男人,一口咬在了對方掐著自己脖頸的手上,裴煊吃痛的皺起眉來,虎口一瞬間瀰漫開血腥氣。
蘇漣漪仍從容坐在胡床上,啞聲開口:“裴郎當真如此狠心對待妾身?”
“蘇姑娘,你應該知道本官是何種人。”裴煊眸光低垂,“所以,不要再挑釁本官的底線了!”
裴煊深知眼前這位平康里的名伎,可並非表面上看上這般溫柔可人,實際上可是位蛇蠍般的美人,如若不然,如何能在這虎穴般的煙塵之所中,穩坐伎中頭把交椅。
他知道這次是自己對她有所求,所以對方才這般有恃無恐,不由心中一嘆,鬆開了手,唯見他手上虎口的鮮血如細線般滑落,悄然掠過蘇漣漪的鼻尖,輕巧地嵌入她散亂青絲之中。
隨後,蘇漣漪將那滴血輕輕抹於指腹上,不經意間掠過了自己的唇邊,瞬間,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在她味蕾中瀰漫開來。
只是瞧著眼前俊朗的少年郎,蘇漣漪忽然有些遺憾,當年她本與裴煊有婚約在身上,可一夕之間裴煊的祖父裴炎被誣陷,落得身死下場,裴氏在洛陽也一蹶不振,落得人厭狗嫌的下場,她的祖父便毀了這門婚事,可誰能想到,不過區區數載後,她蘇氏一昔落魄,裴煊卻入了聖人的垂青。她幾經流落,最後迫於生計,只能委身這紅袖煙塵中賣笑為生。
裴煊細細打量了她一眼,終究是無法做到鐵石心腸:“漣漪,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