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坊的位置處於長安城的西北角落,距離西市以及延壽坊這等繁華之地較遠,但卻距離光化與景耀二門很近,而且此處永安渠引水入城,匯聚成了頗為發達的水陸交匯網,如果今日晨間司所內佯裝成草澤醫的諜子所見真實,那修真坊的確是最適合藏匿壇屍的地點之一,何況臨近冬至,此地宅邸住的人不多,又多是外邦使臣空曠的藩宅,那車隊裹挾貨物入此坊,也不會引人注意。
裴煊讓人分兵兩路,宴安與吳嗣繼續追查城中瞽目人姐弟與那祥和逆旅老闆的蹤跡,自己與李稷先去探一探那宅邸的情況。
麒麟臺的書吏司已經調閱過房契,確定了那宅邸的歸屬,正是御泥坊之主金三娘子在城內的宅子,不過此宅原本屬於長孫家的私宅,自高宗朝時長孫家落寞,這處宅邸便被上繳了皇家所用,沒想到那御泥坊之主金三娘子居然透過了梁王的關係,以低價買入,歸於私有。
正因為有了梁王這層關係,讓裴煊否定了直接帶人闖入搜查的行動。
時間緊迫,李稷跟在裴煊身後,一路朝著德明興聖廟的方向疾馳。
李稷趴在馬背上,緊緊抓著馬鬃,側頭問道:“能確定那掩藏壇屍的馬車確是入了修真坊?”
“司所佯裝成草澤醫的諜子親眼所見,這次錯不了。”
兩人過了興聖廟便下馬步行,穿過安定坊,從西坊門出去,便是修真坊的正東坊門。那處疑似賊窩的宅邸,不入坊門,直接在坊牆上洞開了府門,然而此處尚且是長孫家昔年的一處外宅,猶可見昔年長孫無忌全盛之時,總攝朝政又是何等風光,可惜終究是沒能鬥得過當今聖人。
李稷自外向內眺望,那幢宅邸靜謐無瀾,外表平凡無奇,可即便是這修真坊內最不起眼的府邸,也蘊藏著五六進之深,內裡玄機,唯有親歷方能洞悉。裴煊細檢腰間寸弩弦箭,褲腳袖腕緊束,一副蓄勢待發之姿,隨即將佩刀解下,交給了李稷,對他說道:“內中情況不明,你我分頭進去,我深入其中,你在外策應,要是情況不對,立即跟安定坊內的衛生僚保持聯絡。”
言罷,裴煊將障刀銜於唇間,身形一閃,距牆十數步開外,猛然間,如同獵豹出擊,疾馳加速,騰空而起,指尖抓住修真坊夯土牆沿,身形輕盈翻越,隨即反手一拉,將緊隨其後的李稷也帶上了這夯土牆上。
兩人落地無聲,宛如夜貓潛行於花影婆娑間,裴煊對李稷迅速打了個手勢,隨後謹慎地向院內深處探去。這宅院佈局,看似尋常巷陌,實則暗藏古韻,穿過古樸的照壁,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平簷中堂,兩側廂房以迴廊巧妙相連,蜿蜒曲折,圍合成一方幽靜空庭。然庭院之中,花架散落,瓦盆摔落在地,看得出一番狼藉場面,顯然是發生了急事,慌忙中造成的。尤為引人注目的是,院中磚石之上,深淺不一的車轍印跡依舊清晰可見,那是雙轅大車頻繁往來的痕跡,裴煊心中暗自篤定,壇屍必隱於此地某處。
兩人輕手輕腳,悄然穿梭於曲折的迴廊之中。那廊道蜿蜒,繞過莊嚴的正堂,深入松林的懷抱間,一排廂房若隱若現,彷彿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在廊坊的陰影下,二人巧妙隱匿身形,探頭細察,半炷香後,庭院內一片死寂,未聞絲毫異響,不禁讓二人心中泛起淡淡失落。
李稷看了他一眼,悄聲問道:“是不是那夥賊人聽聞了風聲,提前撤離了?”
言罷,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裴煊聞言,心頭一緊,若真如此,那便說明麒麟臺內有對方的諜子,訊息被提前洩露,可這壇屍的線索得來不易,若真是這般落空,他又要從頭再查。大典臨近,長安城內風雲變幻,朝堂之上的重臣們只求安寧,怎容他在這時於城內掀起波瀾?
決心既定,裴煊毅然踏上回廊,步步為營,向深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