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率眾疾步踏入安定坊,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片荒廢園林,殘垣斷壁間,野草叢生,訴說著往昔的繁華不再。唯餘內院大門,雖歷風霜,猶見當年氣派,兩扇黑漆門扉斑駁剝落,門楣上牡丹石雕,精雕細琢,隱現昔日奢華之影,引人遐想。
那閻六挾持人質縱車逃離,他來不及佈防,長安城內街巷縱橫交錯,宛若棋盤,根本無從追查,只能暗中讓三名狩虎遠遠吊著,再通知武侯前去攔截。只是這邊方從馬政司調來馬匹,另一頭不遠處的窄巷內,一縷黑狼煙沖天而起,當空而現,猶如不祥之兆。
裴煊心中大駭,猛然推開擋路武侯,直奔那狼煙升起之處。踏入巷弄,但見三名扮作胡商的狩虎司軍士早已遍體鱗傷,臥地呻吟,狼煙筒猶自吞吐著縷縷黑煙被棄置在地上,細繩一端的信口已經脫落,隨風輕擺,可那賊影車轍,卻早已渺無蹤跡。
裴煊怒目圓睜,厲聲質問:“賊車何在?逃向何方!”
地上狩虎忍著傷口疼痛,斷斷續續說道:“那賊子假借買餅,暗地裡用那攤子的麵粉偷襲我等三人,我三人一時被迷了雙眼,遭了賊手,附近武侯卻反而畏縮不敢上前,叫那賊子趁機駕車逃了!”
裴煊皺起眉頭,暗道這賊子果然狡黠!
如今狼煙已起,那賊子怕是已經駕車逃得沒影了,而巡療司的人馬,還遲遲收攏不起來,武侯又不肯出力。裴煊狠狠看向身後尾隨而來的芳林門武侯鋪子的虞侯:“若是叫那賊子脫逃,本官定上奏聖人,狠狠治你們一個瀆職之罪!”
那虞侯略作思忖:“裴司令非是我們不作為,各坊武侯鋪子本就是單獨管轄,大城門處武侯鋪一百人,大坊內武侯鋪三十人,各自為戰,誰也不聽誰的調遣,下官很難將這些人統籌起來,而且調遣各坊武侯鋪子裡的人,也需要時間。”
“時間,時間!”裴煊一拳砸在了身前的巷壁上,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虞侯抄手笑道:“裴司令,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若是上官能撥冗一些銀錢,想必下面的人也能……”話未說完,裴煊冷笑道:“想要銀錢?你們放跑的那夥賊子乃是濟善道的惡賊,他們要在長安大典上作亂,放出惡疫荼毒滿城百姓!”
一聞此言,虞侯的面色倏然間蒼白如紙,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已踏入了一場何等滔天的禍端。“夥通外賊”的重罪如同巨石般轟然落下,不僅將他個人在劫難逃,芳林門武侯鋪內那百餘名武侯也是一個都別想活。刑部與大理寺,二者皆非細究冤情之地,出了這等禍事,上面的官員必定想匆匆結案,告慰聖心,他們就成了辦事不力的替罪羔羊。
他緊緊攥住裴煊的衣袖,哀懇之聲中滿是絕望與懇求:“我一人死不足惜,可我麾下兄弟皆是無辜之身,懇請上官慈悲為懷,救吾等於水火之中!”裴煊看了他一眼:“現在知道怕了,還不去速調遣人馬,沿著賊蹤繼續緝索!”言罷,他附耳低語幾句,猛然間抽身離去,躍上馬背,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安定坊,留下一路塵埃。
虞侯摘下溼透的幞頭,額間汗珠密佈,心中翻江倒海。原以為區區一巡療司追捕的小賊,頂多是個畏罪潛逃的醫者,何曾想居然是如此膽大包天之人,若真叫那賊子得逞,聖人怪罪下來,莫說他了,怕是九城城門監的長官,連帶全族都難逃一死。
他怔怔凝視著裴煊遠去的背影,心中警鐘大作,瞬間清醒。匆匆扣上幞頭,不顧一切地奔向坊門,調集各坊武侯,誓將這夥賊擒住。
龍興觀,這座坐落於崇化坊東街盡頭的古老道觀,因魏徵斬龍之傳說而名揚長安,香火鼎盛,三清祖師法相莊嚴,道韻悠長。然而,如今它卻成了另一番景象,秘密的角落裡,暗流湧動,昔日的清修之地已悄然變為賊影的巢穴。
沁羽親自帶領人手,將觀內的道士一一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