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啊,大皇子殿下已經很久沒有去上書房了,我聽說上書房的大先生董大學士雖然看似文弱,脾氣可犟著吶,有的時候什麼人的面子也不給,祿公公還跟我抱怨過呢。”
“這話就怪了,董大學士脾氣犟,祿公公為什麼要抱怨啊?”
“你這個榆木腦袋,你以為大皇子殿下一聲不吭地就可以不去上書房了啊?祖宗的規矩壓著,那董大學士還不得天天上書個萬兒八千字的煩死皇上?”
“等等等等,這怎麼又扯上大皇子殿下了?”
“你這個人!都是娘生爹養的,怎麼你就能笨成這樣呢?還不是皇上讓祿公公告知董大學士,說殿下不去上書房了,由皇上親自教授著,然後祿公公在董大學士那裡碰了十數天的釘子,換來的卻只是呈遞到上書房的成打的奏摺和告官還鄉的威脅,皇上受不了就拿祿公公出氣了啊。”
“那皇上怎麼沒有降旨順勢就罷了董大學士的官呢?難不成,皇上還怕了他的糾纏不成?”
“……”
“怎麼不說話了,不知道嗎?”
“不,我只是在想,我剛剛有句話說錯了。”
“回答不出來就找藉口啊,好,我聽著,你哪句話說錯了?”
“是‘都是娘生爹養的’的那一句,我看你小時候就是被驢帶大的……不要瞪這麼大眼,哪個正常的人會覺得當今皇上,當今十五歲登基,流放所有皇親,違拗幾朝元老的意定號‘盡歡’的皇上,會怕了區區一個學士的糾纏?”
“……好,對,那,那剛剛我們說到哪裡了……”
“原因啊!你以為我不知道原因啊?雖然我,確實不是很清楚,但絕對和大皇子殿下有關,殿下待人寬厚和善,又循規蹈矩,要是知道董大學士莫名地被罷了官,還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心裡鐵定不好受。”
“好,我知道了……但是,但是為什麼現在上書房那邊好像沒什麼動靜了?殿下可還是沒有去攻書啊?”
“這個嘛……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了,哦對了,這二皇子殿下也是奇怪,大殿下入住永溺殿卻沒有去上書房的頭幾天,還隔三差五地來這兒找人來著,但是現在都一個月了,連影子都沒有見著。”
“啊這個,這個我知道!皇上的生辰還剩不到一個月了,二殿下準是想著怎麼賀壽去了!”
“咳。”溫潤如玉的聲音突然插進了火熱的談話中,眾人驚覺身後冰窖般刺骨的寒意席捲而來,背脊處齊嗖嗖地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怎麼著,被凍著了?”好不容易證明自己不傻的小太監卻是人事不知,兀自油嘴滑舌著,駭地眾人眼神僵直,也不顧小太監的反應,就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近日裡永溺殿可閒著啊,三三兩兩都沒了規矩了。”淡雅從容,語調鎮定如流水浮雲,言下卻是讓人難以抵禦的威壓。
小太監至此終於醒轉,卻又瞬時崩潰,顫抖著身子平貼在地上,青紫的臉再也不敢抬起來分毫,只能驚恐地抖出幾個字來:“皇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赤紅的雕欄轉角處,盡歡帝不急不緩地走過來,眉眼半彎,唇角噙笑,熨帖的下襬亦是無喜無憂:“你是要孤,恕什麼罪呢?”
“皇上,皇上恕罪啊!”小太監低垂的眼在平地上橫掃,見著盡歡帝平頭靴的後頭,還轉出了另一雙鞋,腳踝處裹挾了純白的狐裘下襬,步伐也是一樣的從容不迫。
“沒有聽到孤的問話麼?”盡歡帝半眯起眼眸,居高臨下的眼神厭煩地如同面對一群螻蟻。
“不不不,奴婢不敢!”小太監揚起臉來,卻是看向了緊隨在盡歡帝身後的逝水,孤注一擲般喊道:“大皇子殿下,殿下!奴婢嘴賤,不是有意冒犯的,求殿下大人不見小人怪,饒了奴婢,饒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