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尹聽她這話,竟是在囑託後事了,大為不祥。他渾身上下涼津津一片,只管緊緊抱著陽鳳,急道:“你在胡說什麼?我不答應,我什麼都不答應的!”
“夫君,我挨不到春天了。”
“胡說!”
“不能再陪你賞花,為慶兒縫衣……”
“胡說!”
“我要去見娉婷,向她請罪……”
“胡說!胡說!不要再說了!”
則尹抱著陽鳳,連聲喝止,聽見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有人在廊上肆意奔跑,一腔不安統統化成怒火,咆哮道:“誰在外面?我說過不許打擾夫人靜養,你們都聾了嗎?”
門簾一下子掀開,一名侍從跑了進來,滿臉古怪的表情,一邊抹汗,一邊對臉色陰沉的則尹道:“大將軍,有人求見。”
“誰都不見,給我滾!”
“她她……”
“夫人正在靜養,不管是誰,都給滾!”
“她她她……”侍從皺著眉,自己也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很不可思議:“她說,她是白……白娉婷!”
白娉婷?
則尹和驀然睜大眼睛的陽鳳,都愣住了。
這怎麼可能?
連征戰沙場多年,見慣奇峰突出的則尹也呆了許久才想起該幹什麼,喝道:“快,快請進來!”
“夫君……”陽鳳緊張地貼著他的胸膛。
聽見著訊息,纏身的病魔彷佛也退了三十里,陽鳳的眼裡重新有了點神采,希冀又怯生生地盯著門簾。
則尹銅鈴大的眼睛也睜圓了,卻不禁有點擔心,暗忖道:若是冒充的,反害陽鳳傷心,不管是誰,本上將軍一定將她碎屍萬段。
只是誰又有這個膽子,敢到陽鳳面前冒充白娉婷?
更別提她如何知道他們的隱居之地。
忐忑不安間,廊上已經有了動靜,簾後悉悉簌簌一陣輕響。
陽鳳五指死死拽著則尹的衣裳,拼了命地撐起身子直往門外看。簾子被掀開了,光從簾子那端透進來,給人一種炫目的感覺,陽鳳只覺眼前稍微花了一花,一張臉已經倒印在眼底。
“陽鳳,你怎麼病成這樣了?”溫柔的聲音這般熟悉,只聽一個字,就足以讓人落淚。
陽鳳屏住呼吸,將眼前的臉看仔細了,低呼一聲“天啊……”,一口氣松下去,強撐著的力氣似乎被抽走了,身體軟軟地向後就倒在則尹的臂彎裡。
娉婷吃了一驚:“陽鳳!你怎麼了?”
“愛妻,愛妻!”
兩人連連呼喊,侍從忙取來溫熱的毛巾。陽鳳額上覆了熱巾,幽幽醒來,眼珠子只管定在娉婷身上,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低聲嘆道:“娉婷,你還活著?老天爺,你總算慈悲了一次。”
“你們都以為我死了?怪不得剛才的侍從見了我,一臉古怪神色。”娉婷滿臉歉意:“是我不好,沒信守三天之約在那裡等你們。找不到我,你和醉菊都急壞了吧?醉菊呢?快把她找來,也讓她早點安心。”
“誰是醉菊?”
娉婷一怔:“她沒來找你們嗎?”
則尹和陽鳳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一起搖了搖頭。
娉婷心知不妙,忙問:“既然沒有見到醉菊,沒有上山救援,就不會發現我失蹤,你們又怎會猜想我已死了?”
“我們在山下找到了被狼群啃咬過的碎骨和女人衣裳,裡面有陽鳳送給你的夜光玉釵,陽鳳只道你……”
“老天啊……”娉婷整個僵住了,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撕心裂肺悲叫了一聲:“醉菊!”
松森山脈的風暴彷佛在眼前重演。
恍恍惚惚中,醉菊回眸轉身,捏著銀針,指尖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