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湯轉述皇帝做“太平天子”的答覆,太后並不滿意。
“哼,他做太平天子就好。至於人豐物稔,四境平靖,自有大將軍、丞相和光祿大夫他們一幫臣子操勞,何須皇帝多慮?”
陳湯心裡雪亮。
原來太后說的這個“太平天子”,就是啥也別幹!
說直接點,尸位素餐!
但他了解的皇帝,其實還是想有一番作為的。
雖然頂撞太后肯定結果不妙,但陳湯還是想問清楚話:“太后,小臣愚昧,如果皇上乾綱獨斷興利除弊,做出了驚天動地的業績,豈不甚好?”
太后想起了大將軍外公的話,淡淡一笑:“他?呵呵,興利除弊,利國利民,自然好得很,那可不僅僅是太平天子,更是一位賢君明君啦。”
陳湯隨口問道:“那皇上成了賢君明君,不是更好嗎?”
太后飲了口茶,慢慢反問:“你說,本宮既然身為皇太后,豈有不盼望皇帝大有作為之理?”
放下茶杯,接著說道:“乾綱獨斷,呵呵,當然甚好。不過,君為臣綱,他自己做到了嗎?什麼仄注冠,什麼九旒冕,什麼虎豹相鬥。所以本宮啊,也不指望他有多大作為,只盼他做個太平天子吧!”
陳湯明白了,皇帝的一舉一動,太后都給他記著賬呢。
覺得皇帝不像個賢君明君,這才提出最低要求,做個太平天子。
他可不知道,這不僅僅是太后的意思,還是大將軍的意思。
太后懶懶的說道:“這些話,你回頭都可以稟告皇帝,當然,有些話你不敢說,那就不說也罷。”
意思也很明白,太后的話,並不準備瞞著皇帝。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都由陳湯做主。
陳湯見太后情緒有些散漫,現在再提當校尉的事,不知道是否合適?
嗯,還是先回到“困卦”吧,有時候話趕話,也就順帶說出當校尉的話了。如果現在生硬的提出,怕是一無所獲。
“對了,太后,這爻辭,小臣尚未解釋呢。”
喜歡這些虛無縹緲卻又帶些神秘色彩的東西,大概是女性的通病吧,太后也不例外。
“呵呵,湯,這爻辭,本宮倒是記不清了。你且說來。”
太后居然自承“記不清”,很有些損害“天縱聰慧”的偉大形象啊。不過,這句話倒是很接地氣了。
陳湯連忙把自己早就背熟的爻辭說了出來:“臣覺得,上爻的爻辭最能說明問題。”
太后點點頭:“那上爻,又怎麼說?”
陳湯連忙說道:“困於葛藟,於臲卼,動悔有悔,徵吉。”
怕太后不懂,連說帶比劃,給太后好好解釋了一遍。
其實是陳湯的小心眼。
太后讓昭君對自己懷恨在心,現在都不理睬自己。那麼自己也把太后放到“臲卼”上去,讓她嚐嚐站在高處下不來的尷尬和緊張。
太后馬上叫那個叫阿秀的宮令取來《周易》,檢視了“困卦”的爻辭,這才微微點頭。
“湯,你倒是深通周易了。”
放下書,太后起身走到窗前,注視著院子裡的花紅柳綠,忽然嘆息道:“湯,既然本宮已經困於這葛藟、臲卼,卻又‘動悔有悔’,那真是難辦了。”
陳湯也只有苦笑。
苦笑的原因不想告訴太后。
自己何嘗沒有太后這一問?受困之後,卻不許動!那豈不是要一直受困下去嗎?
“太后容秉,據小臣看來,要想脫困,恐怕只能指望貴人相救了。只是,太后已經是至尊,誰還當得起太后的貴人?所以此事真正難解。”
太后沒有回頭,她當然知道,的確有人比自己地位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