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初陽刺破晨霧時,沈墨的玄鐵傘尖正抵著潮痕斑駁的礁石。浪沫間浮著幾縷熒綠海藻,細看竟是《千金方》殘頁浸染的藥漬。陸昭俯身掬起一捧海水,星砂在她掌心凝成半枚龜甲——甲紋裂痕與老嫗臨終前的詭笑嚴絲合縫。
“坎水位有異。”沈墨傘尖輕點,魂血滲入礁石縫隙。海面忽現漩渦,九艘朽木漁船浮出水面,船身纏滿藤壺,桅杆上懸掛的卻不是漁網,而是三百枚冰晶卦籤。
鏽蝕的船錨突然自行升起。陸昭腕間銀鈴嗡鳴,驚見船艙滲出墨綠藥液——那腥臭液體觸礁即凝,竟化出人形輪廓。為首者裹著海草織就的斗篷,面龐隱在陰影中,袖口露出的指尖泛著冰晶光澤。
“容氏餘孽。”斗篷人嗓音似砂紙磨鐵,甩出三枚骨制骰子,“藥祖要見你。”
骰子落地成陣,海浪突凝冰刃。沈墨旋傘成盾,殘存的三根傘骨銀針破空疾射,釘入巽位船板。魂血觸及木紋的剎那,整片海域浮現經絡圖——每道暗流竟對應人體血脈!
陸昭踏浪而起,野菊刃劈開冰幕。刃光觸及斗篷的剎那,珊瑚簪尖突然灼亮——那斗篷下藏著的不是人身,而是藤蔓與魚骨拼湊的傀儡,心口嵌著半塊神農尺殘片!
“二十年前沉海的採藥人……”陸昭瞳孔驟縮,刃尖挑開傀儡胸甲。腐肉間纏著褪色的平安符,正是雲州藥鋪常見的款式。
颶風毫無徵兆地襲來。朽木漁船突然解體,碎木凝成九丈骨舟。斗篷人立於舟頭,冰晶指尖捏著陸昭的銀鎖片:“容音當年盜走神農尺,今日該用她女兒的血祭海了!”
骨舟破浪疾行,沈墨攬住踉蹌的陸昭。玄鐵傘骨勾出離火卦,火光中突現幻象:百年前的東海藥島上,青衫老者正將活人投入藥鼎,鼎身星紋與陸昭胎記如出一轍。鼎中蒸騰的霧氣凝成《鶴唳卷》殘章,字跡浸著血漬。
“原來容氏才是藥祭起源……”陸昭齒間沁血,野菊刃震顫如泣。沈墨突然扯過她手腕,傘尖劃過掌心。鎏金血珠墜入海浪,整座藥島轟然浮出水面——島心祭壇上,三百琉璃棺映著朝陽,棺中少女面容皆與陸昭七分相似!
斗篷人癲笑震碎冰晶面具,露出潰爛的半張臉:“藥祖的血脈,合該永生永世為祭!”
骨舟撞向祭壇的剎那,陸昭懷中陶甕碎片驟亮。容音殘魂自星砂中浮現,素手輕按女兒眉心:“昭兒,看震位三寸。”
野菊刃劈開祭壇基石,裂縫中突現金蕊野菊。花叢深處埋著青玉匣,匣中《安魂篇》全卷泛著崖蜜香——頁邊批註的稚嫩筆跡,正是陸昭兒時描紅的“仁”字。
“孃親早料到今日……”陸昭淚墜星砂,指尖撫過母親絕筆。最後一頁粘著乾枯的忍冬花,花瓣上的露珠突射華光,映出容音臨終景象:婦人跪坐星墟廢墟,將畢生修為注入陶甕,輕嘆:“昭兒,人心才是最好的藥引。”
斗篷人暴怒,藤蔓軀體鑽出百足藥蟲。沈墨橫傘硬抗,傘面冰紋寸寸龜裂:“陸昭,坤位地脈!”
陸昭引動神農尺殘力,野菊刃暴漲如虹。刃光觸及琉璃棺的剎那,十萬冤魂破棺而出——皆是二十年前被藥島所害的採藥人!
“藥材通靈,仁心為引。”
鎏金火海自刃尖蔓延,冤魂觸及火光漸復清明。斗篷人藤蔓軀體在烈焰中扭曲,嘶吼著撞向主棺:“藥祖永生不滅!”
棺蓋移開的瞬間,海天之間驟靜。棺中躺著的不是古屍,而是陸昭週歲時的虎頭鞋——鞋面“安”字金線突放光明,孩童嬉笑聲中,十萬野菊自海底怒放!
沈墨趁機劈開震位礁石,魂血繪就的八卦陣吞沒藥島。斗篷人化作灰燼時,晨曦恰好穿透雲層。陸昭跪坐殘破祭壇,看著陶甕碎片凝成母親虛影:“昭兒,這劑當歸湯……要趁熱喝。”
返航時,李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