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宜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精彩。她一言不發,只垂著眼睫,聽金嘉兒在旁盡情發揮。
要說的話,其實金嘉兒確實也是個人才。
光這切換表情的流暢程度,就遠非一般人可以匹敵。
她似乎也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撒嬌賣痴渾然天成。
許氏明顯被金嘉兒架得煩了,怠懶理她,只重重咳了一聲,眼神依舊停在沈蘭宜身上。
“你四弟妹說了這麼多,那你呢?你可願意學?”
沈蘭宜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是一個進退維谷的陷阱。
答得好,許氏覺得她圓滑;答得不好,怕是又覺得她木訥。
既如此,她倒不糾結了,脫口而出道:“母親,兒媳想學,卻怕自己有心無力。兒媳本就才回京,對家中事務一概不熟悉,擔心鬧出笑話來。”
許氏眯了眯眼,把手中的暖爐揣得更緊了些,“長幼有序,你是我大房的長媳,怎麼能跳過你,把事情交給後頭的?”
沈蘭宜靜立著,沒有多言。前世同婆母相處的時間比和丈夫要多得多,她實在太瞭解許氏的說話風格了。
這樣的反問之後,一定跟著的是轉折。
就是不知道這轉的會是好話還是惡言。沈蘭宜沒有猶豫,她抬起沉靜的目光,順著許氏的話往下繼續道:“若要論資排輩,那應該是大嫂來才是。”
二房的譚清成年紀最大,成婚也最早,陸思慧比她們大房的兒媳婦要大上七八歲。
聞言,許氏冷笑一聲,她單手擱下暖爐,另一隻手則抓緊了靠椅扶手,不無怒氣地道:“他們二房也配!”
金嘉兒掃了一眼沈蘭宜過於冷靜的眼神,立馬就附和起許氏來:“母親說得對,二房離了我們譚家,充其量是個商賈罷了,掌家之責怎麼能輪到他們來?”
上一輩自然也是有些恩怨在的,許氏沒在兩個兒媳婦跟前再露出太多的情緒,她只是冷冷地睨了沈蘭宜一眼,而後道:
“長幼有序是不假,可有時候,也要看是否有心。”
沈蘭宜卻連眉梢也沒動,她平靜地回道:“母親教誨的是。”
只聽這一句,沈蘭宜便知道了,許氏估計在叫她們來之前就有了盤算。
她沒想錯,許氏確實早拿好了主意。
她選人只看好不好拿捏,而沈蘭宜回京這短短几日,表現得實在沉穩。
面對中饋之權,沈蘭宜似乎也無動於衷,這讓許氏內心更是不滿。
思來想去,才考慮起金嘉兒來。
左右她原也是個商戶女,基本的算數理帳沒有不會的,再加上方才她的表現實在是小聰明遠勝大智慧,比較起來,許氏如今對她更“放心”一點。
“今日午後,金氏,你再來凝暉堂一趟。”
許氏此話一出,便是拍了板了。
金嘉兒聞言,眼珠子都亮了起來。沈蘭宜更不用說。一時間,堂前各懷心思的三人,竟是都鬆了一口氣。
金嘉兒的聲音有如銀鈴曳地,清脆極了,“多謝母親抬舉!我一定好好伺候您,跟著您好好學!”
有好處就笑沒好處就哭,許氏瞧不上她這個做派,眼神還是落在沈蘭宜身上,“教不教你倒是小事,只怕有的人話多,就愛把自己芝麻大的委屈往郎君耳朵裡倒,沈氏,你說是不是?”
沈蘭宜聽明白了。
這是因鋪子的事,在這兒敲打她回去別和譚清讓吹枕頭風呢。
旁人的金山銀山,沈蘭宜都不惦記,她只在乎自己手上能拿住的東西。
“三郎是要成大事的人,兒媳都明白的,”沈蘭宜故作出一副羞怯的模樣,道:“不過,如今我也不想太多,只想趁著回京了好好調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