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亂地將夾著字條的佛經放回館驛原處,韋訓找了個沒人的閣樓角落藏了起來。
他茫然若失地看著自己雙手,不明白為什麼非要躲開她,更不知道那股畏懼怯懦的情緒來自何處。
當時剛把她從陵墓中救出來,因墓中情形詭異,她臉上蓋著魌頭面具,恐怕身上也扎有鋼針鐵釘之類厭鎮之物,他把她全身每一寸肌骨都仔細捏過一遍排查,也沒覺得有半分難為情。
如今不知道怎麼,忽然間就一碰也碰不得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透了,仍是無處可去,他想起師弟在蓮華寺裡未必有的吃,在街頭買了張胡餅送過去。
十三郎見他心神恍惚,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十分奇怪。
“師兄這是怎麼了?”
韋訓悶悶不樂地說:“不知道怎麼,我有些害怕。”
聽了這句話,十三郎如遭雷擊,大驚失色。韋訓年紀雖不大,但天資縱橫,悟性極高,少年時已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在小沙彌心中,他這位大師兄向來是無憂無慮,無所畏懼的,哪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是向來灑脫豁達。至於遇到艱難險阻,勁敵仇家,更是越強越亢奮,從沒見過他怕過什麼。
“還能有大師兄對付不了的敵人?!難道是那使橫刀的高手……”
韋訓搖了搖頭,實話實說:“不是敵人,我惹她生氣了,她叫我滾,說得斬釘截鐵。”
十三郎又遭雷擊,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那就趕緊道歉啊!這有什麼值得怕的?”
韋訓憂愁地看著小沙彌,想了又想,低聲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十三郎手裡捧著胡餅,心想今年自己才十二,還是個出家的和尚,大師兄可真是找了個合適的人來商量這個問題。
師兄弟兩個從未遇到這種奇怪的棘手境況,面面相覷,只能找了個無人的屋頂坐下,吃著餅討論。
十三郎只道是韋訓如往常那般捉弄人闖了禍,抱怨道:“師兄你不該惹惱九娘,她對我們倆都很好,前些天你藏起來,她執意要去看看你,見你病得厲害,她還哭了。”
韋訓心中怦然一動,又不敢置信,嘴硬地反駁:“她本來就是個哭包。觸景傷情要哭,棗子裡吃出蟲來也哭。”
十三郎皺著眉頭,遲疑地說:“我解釋不清,那情況好像不太一樣……對了,你抓傷她的手,這事道歉了嗎?咱們一件件解決。”
聽他這麼說,韋訓莫名其妙,質問道:“胡謅八扯,我什麼時候傷了她手?!”
十三郎覺得不可思議:“大師兄難道沒看見瘀傷痕跡嗎?”
韋訓皺著眉說:“我什麼也沒看到。”
“你那時病得不省人事,九娘去摸你額頭,你突然犯病狠捏她脈門,幸虧我趕著卸力,才沒有傷及筋骨。師兄你自己的指力自己知道,留下烏青一個爪子印,還好沒掏出匕首給她當胸捅上一刀,那活珠就真變成死珠了。”
怎麼會?怎麼會?韋訓一下子愣住,滿心都是這熊孩子胡說八道,該一腳把他從房頂上踢下去。可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她一直用衣袖遮遮掩掩的樣子,無論寫字還是射箭,就是不肯露出手腕。一時間他全都明白了,頓時氣血翻騰,悔恨懊惱,腦子裡全都亂了套。
十三郎看他震驚而混亂的表情,彷彿是真的不知道。他知道韋訓極討厭別人碰他,有意識控制時還好,一旦失神,必有死傷,難道是因為這事惹了亂子?
小沙彌低聲說:“還是想辦法道歉吧,就算她說了滾,師兄真的敢撂挑子就走嗎?”
在一團混亂中,韋訓也捫心自問,他敢嗎?
楊行簡尋來時,便是她與家裡人重新搭上了關係,他本應該就此撤退了。可是那個三撇鼠須的弱質文人根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