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航週六傍晚才回家,送俞鷺回賓館之後,他一個人沿著黃浦江走了很久,直走到天亮,力氣全走完了,才在江邊的長椅上睡了一會兒,直到上午的太陽和遊客的嘈雜喧鬧將他吵醒。
他怔怔地盯著黃浦江,覆盤昨夜在他腦海中翻滾的念頭。
他做了一個堅定又堪稱偉大的決定,就是在碳酸鋰清盤之後,他決定和邢宥分家,他決定一個人扛下新航線基金的未來。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萬一出了事,他不想要連累邢宥。
那天,馬筱天貼在他耳畔說的話太瘋狂了,蘇航想明白以後不知道該說這個富二代膽大包天,還是把規則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要玩的是股份轉讓炒高股價獲利清盤的那招,他們上市公司股東當然不能直接下場操作,所以他才需要蘇航的基金做他的白手套,因為利潤可達100%-300%,簽訂的管理費也大大高於市場定價,此外合同中還有對超額完成部分的返點,單從錢的角度來看,馬筱天不是個小氣的人。
但錢只是一方面,還有因此承擔的風險呢?馬筱天也有自己的理解。
那晚,馬筱天眼中閃爍著狡黠的目光對蘇航說:“只是利用規則的漏洞,漏洞遲早會被填補,可那時候我們都已經賺的盆滿缽滿,而且……還是真正的無風險套利。”
蘇航用掌心抹了一把臉,對著黃浦江嘆了一口氣,直起身,走向身後的咖啡廳,他那兩百斤的身體終於感到了飢餓,他叫了一個超大杯的拿鐵和兩份三明治,狼吞虎嚥地吃完以後,他才覺得方才像一座空房子的胃變得不那麼空虛了,但離充實還差得很遠。
不過此刻,他也不怎麼著急照顧自己尚且虛弱的腸胃了,他發現自己的手機待機一晚上已經耗盡了電量,他緩步走去收銀臺,問綠色制服的咖啡小妹借了一條充電線。
他重新坐回沙發裡,一邊給手機充著電,一邊慢吞吞喝著巨型拿鐵,咖啡店裡人來人往,他在人群中逐漸對焦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當他神志不甚清晰的大腦反應出怒氣衝衝迎面向他走來的人是誰的時候,他打了一個響嗝。
“呃~邢宥,你怎麼來了?”蘇航有些底氣不足地站了起來,神情有些像是上課被老師點名發言時的窘迫。
“你好意思問我,蘇航,你都幾歲了,還玩失蹤?”邢宥一反常態地暴露了他的態度,平時他都是波瀾不驚、八風不動的。
蘇航哼笑了一聲,假裝不在意地又坐回了沙發上。
邢宥更生氣,抱著胳膊俯視著蘇航:“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說的是氣話,一桌子三明治的包裝紙,還有超大杯拿鐵,很難讓他懷疑蘇航不是偷跑出來享受生活,在他為了這筆爛投資焦頭爛額的情況下。
蘇航俯身往前拉了一下邢宥的胳膊,力氣不小,邢宥被他拉拽得晃了晃。
“你吃了嗎?我去買杯咖啡慢慢聊。”蘇航服軟地看看邢宥,但似乎邢宥並沒有因此原諒蘇航的失蹤,於是他又解釋了一句,“我就是手機沒電了,能跑去哪裡,不過是煩了出來散散心。投資虧錢了,我心裡也不好受。”
蘇航的話終於叫邢宥表情鬆動了一下,他坐下來,說:“你喝你的,我坐一會兒緩一緩。”
蘇航默默啜了一口咖啡,還是站起來,走去收銀臺給邢宥要了一杯美式,還有一個牛肉卷。
蘇航把加熱過的牛肉卷剝開包裝紙遞給邢宥:“餓了吧,吃點吧。”
邢宥嘆了口氣,說:“你吃吧,我吃過了,都一點了。就算找人,也得吃飽了再找吧。”
蘇航“哦”了一聲,便不客氣地收回手,把牛肉卷送進了嘴裡。
邢宥見狀,心裡反而好受了些,他能吃能喝應該是沒遇到什麼糟糕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