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暑氣溽熱，比高溫更難捱的是潮濕，衣服洗過了掛在外面陽臺上，一天一夜還跟剛拿出洗衣機一樣，濕漉/漉的。

走在外面，空氣像層塑膠薄膜黏著面板，不出五分鐘就是一身汗。

那天晚上他和江故例行打電話，電話裡江故說：「我今天看了個職業隊招人的新聞，待遇挺好的，我打算去看看。」

那時候的職業隊工資還是按「千」計數，能租個房子的就是頂級配置，江故要面試那地點是個網咖。

林央聽了挺有興趣，他問江故能不能一起去，還很開心地說「我們一起拿個世界冠軍看看」。

江故一開始的態度是「你還是好好上學吧，拿到好大學的offer不容易」，但拒絕的不那麼堅決。

實際上對於林央隨口描繪的那個夢想，他還笑著應了一句「那咱倆得搶vp吧。」

林央自己打聽過，atg表示林央雖然年紀不夠，但段位很高，他們可以先和林央簽青訓的意向合同。

可江故去了一次atg基地之後，回來態度就變成了特別堅決的「你不合適」。

林央問為什麼不合適，江故的理由就是「待遇還行但是環境不好，怕你不適應」，要不就是「你都拿到錄取通知書了，先去上學啊。」

林央說「我從小也沒多好的環境，這有什麼不適應的」，又說「問過學校了，可以休學一年，一年打不出名堂再回來唄。」

江故沒理由了，但還是拒絕的特堅定，問他原因就是「你不合適」，但他又自己去試訓了。

這事讓林央特別生氣，他質問江故「我不配和你一起打遊戲嗎？」，他們每天不多的聊天時間，基本都是在吵架。

江故一開始態度挺好的，他天天哄林央，說「這個隊不合適，等我先打出成績來，咱倆一起換個隊打」，還說「現在畢竟不穩定，不想讓你冒險」。

林央那會兒也賭氣，江故不帶他，他就自己去找隊。

但是問了幾個隊，都說他年齡不夠，必須年齡到了才能試訓，只有atg願意接收他這個年紀的青訓選手，可到了進一步聯絡的時候，對方又把他拒絕了。

林央也知道江故為什麼選atg，他缺錢，江故也缺錢。

atg的待遇很好，普通隊伍的三倍還多，當然了要求也很高。

可明明atg讓他去，他自己也願意去。

他還年輕，願意和江故一起冒險，江故為什麼非不讓他去。

他們見不到面，又天天吵，就算是再好的感情這麼吵下去也會很糟糕。

一次大吵之後，江故沒再回林央訊息。

江故消失了三天。

對林央來說是無比煎熬的三天。他甚至去了atg試訓那個網咖，然後別人不讓他進。

第四天，林央在微博看到atg官博，發了江故照片，歡迎shadow選手加入隊伍。

他們是最親密的人，不管是什麼訊息，就算是吵架了，也該是江故告訴他。

可林央從微博看到江故的訊息，江故也沒有再來聯絡。

林央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感覺。他覺得自己是整個召喚師峽谷最醒目的那隻小丑。

面對這段回憶，就像是面對一塊貼在老屋牆壁上的舊檯曆。

他看到就覺得彆扭，也完全不想掀開，他不想面對掀開之後那個不堪的、情緒崩潰的，到最後還是被丟下的自己。

他不懂為什麼他們感情那麼好江故卻堅持說不合適，更不懂就算真的去atg了為什麼不能說一句，也不懂為什麼江故能再也不找他。

難道在江故眼裡那些都是他的錯麼？

直到三年後的這個冬天，林央在微信問重新加上好友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