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江遇經常嫌他吵,可是現在……
江遇垂眼想了想,現在能讓晏眀潯不願意開口告訴他的,大概也只有關於他的事了。
「晏眀潯。」他開口喚了一聲,嗓音有些啞
「怎麼?要睡了?」晏眀潯應了一聲,帶著疑問看向江遇,眉眼始終低垂,看起來似乎比任何時候都溫柔順從,沒有半點囂張傲氣。
江遇恍惚間又看到了幾年前,眨了下眼,問:你在想什麼?
晏眀潯沉默兩秒,薄唇扇動兩下,答案彷彿呼之欲出,但最終只是看著江遇說了句「沒有」,然後腦袋低下,肩膀也小幅度地塌下去。
江遇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抿唇抬起手:是因為幾年前的事?
鍾雅君曾經找過江遇的這件事是他們之間所有矛盾的根本原因,晏明潯今天才知道,應該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這個週末發生的事情太多,無論是韓文青還是晏家那邊,都打得兩個人有些措手不及。
晏眀潯還是沒有說話,緩緩抬起頭,就那麼安靜地看著江遇的臉、看著江遇的眼睛,好像在透過現在看到過去一樣,眼裡無聲流露出痛苦和自責。
直到在沉默許久許久之後的某個瞬間,他的眼底開始一點一點漫上來紅色。
「對不起。」晏明潯啞聲開口,聲音很低也很無力,甚至低下頭不敢看江遇的眼睛,「她病得很重,可能沒辦法給你道歉了。」
鍾雅君現在已經認不清楚人了,甚至多數情況下看到人就會發瘋,晏明潯親眼看到曾經鮮亮明艷的母親變成這樣,他也會難受。
而在這種難受裡,他一但想到鍾雅君曾經對江遇說過的話,又會控制不住地怨恨,會後悔,心疼,會恨鍾雅君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鍾雅君,江遇或許不會離開,韓文青也就沒有機會瞞下江遇的那封信,晏明潯和江遇就不會分開。
江遇會在奶奶家等自己回來,他們會穿定製好的情侶裝一起去蕪城唯一的那片湖邊拍照,再洗出來一張張掛在家裡的牆上。
他會指著一張張照片裡沒表情的江遇逗逗江遇,沒什麼底線地跟江遇開玩笑,把人惹到生氣開口罵他了再腆著臉湊過去哄。
晏明潯也不會去演戲,而是和江遇養一條狗和一隻貓,在蕪城或者換個環境好的城市買個小房子,開間刺青工作室,享受鄰裡友好,和江遇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他們會一起去逛超市,去菜市場和那些叔叔阿姨搶菜,再去電玩城大殺四方,不定期出去旅遊,帶江遇去芬蘭看極光,去海邊看日落,去山上看日出,看山霧,感受兩人之間吹過的山風。
也或許在兩年前國家透過同性婚姻法的那一天,晏明潯會在清晨牽過身側正在熟睡的江遇的手,偷偷給他帶上戒指,等吃過早餐後再拉上江遇散著步去拍結婚照,一次次反反覆覆地告訴江遇自己有多麼愛他。
這樣有江遇的未來晏明潯曾經幻想過無數次,他曾經那般飽含期待與嚮往,卻都在四年前的那一天被一雙無形的利爪生生摧毀。
晏明潯從此不人不鬼地像個傀儡一樣過了一年,對江遇念念不忘,又愛又恨了四年。
卻在今天有人告訴他,他不該恨。
江遇一個人明明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甚至患上了抑鬱,要靠吃藥才能控制情緒。
他晏明潯卻在第一次和江遇重逢的時候,把或許當時就在病發的江遇、一個他最捨不得讓其難過的人堵在那裡質問。
韓文青說得對,他才是罪魁禍首。
他甚至根本不敢仔細思考江遇這四年在國外到底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那樣只會讓他更加痛徹心扉。
是他當年沒有護好江遇,甚至還不分青紅皂白地埋怨了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