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沒有回答,抬眼靜靜地看著韓文青,目光有些冷漠,更深處藏有難過和困惑。
自從上次他們之間隱藏了幾年真相被打破後,江遇就沒有再見過韓文青。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曾經幫助了自己很多,卻又那樣欺騙自己的人。
這幾天晚上江遇偶爾會在睡前想,韓文青瞞著他卻又在他身邊幫忙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這幾天我發的微信你都沒回,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韓文青扶了下眼鏡,依舊苦笑:「阿遇,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談談嗎?我媽還問你什麼時候能再到家裡去。」
不用了。
江遇拉回思緒,告訴他:你想說什麼就在這裡說。
「你……」韓文青動了下唇,他想問江遇為什麼不能也對他說句話?
但轉念一想,他似乎沒有這樣要求的立場和資格。
「對不起。」韓文青微微低下頭,誠懇地跟江遇道歉:「對不起,我當初不該那麼做。這幾天我想了很多,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
「阿遇,其實四年前,我以江明凱的名義向晏家要了一筆錢。」
江遇震驚地看著他:是你?
「是。」韓文青苦笑,「就算我現在不說,你早晚也會全部知道的。」
韓文青見到江遇之前就想過,與其再被質問一次,不如他自己向江遇承認。
「不過錢我這幾年已經連本帶利還給晏家了,也和他們說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對不起阿遇,我瞞了你。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件,我真的沒有別的事情再騙你了。」
他和江遇認識了二十年,唯獨對不起江遇兩件事,兩件幾乎是讓人無法原諒的事。
這麼多年,韓文青只能用一個接著一個謊言來隱瞞、彌補,他心裡始終背負著愧疚與歉意。
現在全部說出來,韓文青居然有種解放的感覺,好像橫亙心裡多年的魔障終於消散了。
江遇的眉頭皺得很緊,他感到不可置信,因為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料想過的答案。
為什麼?
他質問韓文青:為什麼這麼做?
「我……」韓文青勉強地牽了下唇角,低聲說:「你記得那年我家出了點事嗎?其實就是因為我。」
當時韓文青才轉正不久,終於可以在律所獨立接案子了。律所的前輩們都說他有做律師的天賦,說他做事嚴謹,情緒穩定,觀點犀利,是做刑事糾紛的好苗子。
那時正二十出頭、年輕氣盛的韓文青自以為有挑戰一切的能力和資本,不知天高地厚,接了一個對律師而言最避之不及的案子。
那是一個性侵案。
起初案子進展很順利,原告很配合,韓文青也順利取到了一些證據,可後來不知道原被告雙方達成了什麼私下的協議,原告臨時反水,被告指責韓文青身為律師有意誤導原告,非法取證。
這種事對於律師來說十分嚴重而且惡劣,一旦鬧大就會成為整個行業生涯的汙點,韓文青當時極度恐慌。
他的老師出面協商,最後也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打官司為自己正名,要麼私下拿錢了事。
後者和綁架搶錢其實沒有差別,儘管再荒唐可笑,再氣憤憋屈,韓文青也只能認。
然而二十萬對當時剛工作的他來說,無異於是一筆鉅款。
偏偏在這時候,江遇和晏眀潯的事發生了,韓文青去晏家替江遇送信,在晏家門口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媽媽的意思是把蕪城的老房子賣了,讓他平息這件事,不要影響前途。
這句話對韓文青的衝擊很重,所以才讓他在那一念之間,做出了錯誤並且令他後悔多年的選擇。
當然,他有私心,也有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