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欠債人。」
柳拂嬿把收據給他?看:「這是我媽的名字。」
警察鷹隼般的目光稍稍怔了怔。
隨即,嚴厲的態度立刻冰雪消融,目光也變得飽含同情。
「姑娘,不容易啊。」
良久,他?嘆息著說了一句。
從業三十餘年,民警又怎會不知道,有多少喪心病狂的欠債人,背後就有多少個破碎的家庭,有多少雙流幹了淚的眼睛。
「如?果?你覺得力不從心,可以把家裡人送到相應的幫助機構裡。」
「但凡有任何難處,一定記得來找我們。」
民警嗓音低沉,寬厚而?關切。
「謝謝您。」
萍水相逢的理解總叫人動容。柳拂嬿垂下眼眸,勉力彎了彎唇。
彷彿一棵歷經徹夜風霜的細柳,仍維持著筆直的背脊,眼底有磨礪過後的溫柔。
民警仍不放心,送她出門時還在叮囑,像個父親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女兒。
「這麼大一筆錢,你是怎麼還上的?大好的人生路,可千萬不能走岔了啊。」
門口微風吹拂,四月梢頭被春意點染得明媚盎然?。
柳拂嬿回過身?,示意對方不必再送。
「您放心,我沒有走上歧途。」
也許是對方的態度太親切,她望著那雙擔憂的眼睛,便情不自禁地?多說了一句。
「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
「遇見了一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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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完債款的當天,柳拂嬿給柳韶辦了出院手?續,連材料和?給她買好的蘇城火車票一起,託劉護士長轉交給她。
自己則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不僅如?此,柳拂嬿也一直沒有告訴柳韶債款已清的事實。
不過,她每天都會和?護士長聯絡。
也是從護士長那裡,聽?說柳韶一直在擔驚受怕,害怕債主忽然?找上門來,常常會做噩夢。
「滴,現在開始檢票。」
高鐵站的廣播聲響起,打斷了柳拂嬿的思緒。
她輕輕嘆了口氣,拎起行李箱,走入檢票的隊伍。
如?果?說不在意這個唯一的母親,肯定是假的。
儘管她惡習難改,儘管每逢大事臨頭,她永遠會躲會逃,把女兒獨自留在原地?。
可柳韶也曾給過她不計其數的愛。
在風平浪靜的那些日子裡,她們是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女。
柳韶最喜歡唱歌,歌喉也確實動聽?。常掛在嘴邊的就是,年輕時有好幾個星探找過她,如?果?走了這條路,她早就是人盡皆知的大明星了。
蘇城的老房子裡,至今還掛著她的藝術照,風韻萬千。
柳拂嬿提著行李走上車,找到車票對應的座位,坐了下來。
高鐵很快就啟動了,窗外那些屬於江闌的風景,像是被翻開的書頁,漸漸遠離了她的視線。
如?果?說不在意這個唯一的母親,是不可能的。
她的敵人是母親的陋習,不是母親。
可是,她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想要讓柳韶改變,也許只能先叫她體?會莫大的痛苦,一次一次地?悔不當初。
而?自己擁有的籌碼,也只剩下這個單身?母親,對獨生女的最後一點在意。
也不知道在根深蒂固的成癮面前?,這點在意到底夠不夠看。
手?機忽然?震了震,打斷了她的思緒。
柳拂嬿點亮螢幕,看見了一條新訊息。
發信人是薄韞白。
她昨天買票前?,曾發微信問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