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家裡多了口人,哪怕他不為自個兒著急,也該為百合想想了。
思來想去,他決定再謀個差事兒做:“反正我一身力氣,縣裡缺人手。哪天我就去了,聽說衙門裡王老邪兒熬不下去了,大六子有意要推薦我去。”他嘴裡所說的什麼‘王老邪兒’,又是什麼‘大六子’的,百合只能憑空猜測這些人應該是他的朋友,他扒完一碗飯,舔了舔嘴,顯然還沒吃飽,看百合抱著碗拿著筷子還沒動的樣子,有些忍不住了:
“快吃。”
他人高馬大。飯量應該也不小了。以前他自個兒幹活養他一人,這會兒要莫名多養自己一個了,再加上這段時間進入任務後百合還病著,又吃了幾副藥。明顯給他帶來了壓力。百合嘆了口氣。端起碗將飯趕了一半給他,他皺著眉好像是要發火,百合將碗捧著:“我也吃不下那麼多。不過王老邪兒是誰,大六子又是誰?”
張洪義低垂著眼皮,那張又黑又大看起來還頗為兇悍的臉上帶著說不出的隱忍之色,他嘴唇哆嗦著,彷彿有些呆愣,剛剛百合的舉動讓他沒有出聲,好半晌之後他站起了身來,將碗裡的飯一鼓腦倒進百合碗裡,起身朝灶臺前走去,那灶堂中火星還沒有完全滅掉,他挽了把柴塞進灶裡,撥了兩下,那火‘哄’的一下便燃了,鍋裡還有些鍋巴沒鏟乾淨,他舀了瓢水倒進去,拿鏟子將這些鍋巴敲碎了:
“自個兒吃你的!婦道人家,頭髮長,心思重,我力氣大,少吃點兒餓不死,看你那小貓似的,說話時聲音都聽不清了。”他的臉映著火光,顯得有些發紅,鍋裡燒開了,那水就著鍋巴煮了小半鍋,一燒開了‘骨碌碌’的冒著熱浪,他鏟了兩下,又添了滿滿一大碗,才重新坐回了桌子上:
“王老邪兒是衙門的,是劊子手。”他說完,像是怕百合不懂劊子手是什麼意思一般,又補充了一句:“是砍人腦袋的。”
營州這邊流奴多,罪犯也多,再加上外族人混雜,作奸犯科的人也不少,有時軍中甚至能逮到那些奸細,對於這種情況,營州的幾個土皇帝都是自作主張,將人砍首,壓根兒不用上報京師刑部的。正是因為如此,這邊死的人多,命也不值錢,百姓們早見麻木了。
劊子手名聲並不見好聽,大多還是用這個稱呼來罵人的,在其他地方,這個職業一般是世代相傳,可因為營州這個地方的特殊性,死的人太多,劊子手便不大夠用了,有些人幹得不好的,砍三五天,那犯人的腦袋還砍不下來,張洪義力氣大,膽子也大,人身上煞氣也重,他嘴中所說的大六子是他市井間的朋友,此時正在營州縣司府下做個捕快,因此他有門路,正好推張洪義去了。
這個職業名稱不好聽,再加上嚇人,許多人認為損陰德,不太願意幹,張洪義倒沒這麼顧慮,他只不喜歡受人拘束,不喜歡吃公門飯,幹公門事兒,以前一直推了,現在聽百合讓他好好掙錢,他倒是有些意動了起來。
百合聽到他要去當劊子手,整個人都有些不大好了,這廝將殺人的事兒說得稀疏平常,難怪劇情中的周百合怕他。
“你……”百合拿筷子戳了戳飯,張洪義卻像是沒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反正殺豬是殺,殺人也是殺,至少有份正當營生,多掙些錢,也不怕餓著你了。”
殺豬跟殺人,那已經是兩個概念了。
“要掙錢,也可以想其他法子的,要不再看看吧。”百合倒也不怕殺人,只是聽他將砍腦袋說得這樣輕描淡寫,想了想還是勸他忍忍,張洪義只當她是害怕了,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在嬌怯怯的小娘子面前說這個,聽說她是大戶人家出身,想必也不喜歡聽這些打打殺殺的,他想到自己出身低微,又大字不識半鬥,想到剛剛她做飯生火,再想到她趕了半碗飯給自個兒,有生以來爹孃去世之後,還沒人對他這樣好過,哪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