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汪洋像是沒看到臉色鐵青的妻子,眼裡只有受傷的婁牧之,他小心地托起小孩的手,溫柔地替他呼氣,也不追問原因了,因為他知道,只要婁牧之不想說,他就無法從他的嘴裡撬出一絲真相。
胳膊流了不少血,顧汪洋無奈嘆氣:「先上樓,姨父幫你處理傷口。」
進了書房,顧汪洋很快拿來醫藥箱,他取出繃帶,鑷子,碘酒,消毒噴霧,他熟練地帶上一次性橡膠手套:「我儘量輕一點,如果疼了你就出聲,別忍著。」
「嗯。」婁牧之坐在布藝沙發上,顧汪洋半跪在地,為他上藥。
傷口面積不算大,只是有點深,還好皮肉裡沒有碎玻璃,顧汪洋幫他消毒上藥包紮,一切有條不絮,打好一個蝴蝶結,他問:「還疼不疼?」
婁牧之臉色煞白,他手臂有點麻木,卻說:「不疼。」
他回答得心不在焉,視線穿過書房門縫,望向主臥室。
顧汪洋瞧他的神色,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寬慰道:「你小姨的性子就那樣,刀子嘴豆腐心,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
婁牧之隨即錯開視線,搭在梨花木辦公桌的邊緣,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時刻拿捏著的感覺,彷彿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思想,甚至是他不經意間的微表情,都逃不過顧汪洋的眼睛,
「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婁牧之沒答話,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看起來異常冰冷。
顧汪洋在婁牧之對面落座,將早已醞釀好的措辭脫口而出:「姨父知道你成熟早慧,雖然表面上冷漠,其實是個很柔軟的小孩,你怕給別人添麻煩,所以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他用一種長輩式的溺愛語氣,說:「小牧,我收養了你,自然會把你當做親兒子一樣疼愛,我也希望你能對我敞開心扉。我不怕你麻煩,我只是怕你有麻煩,我卻無法幫助你,你明白嗎?」
書房安了落地窗,月光撒遍顧汪洋全身,為他畫上一層薄紗似的柔光,這使他看起來十分真誠。他那語氣就像一顆誘惑的糖,泡進水裡,無聲無息地融化著婁牧之的防備。
婁牧之靜默,像是在斟酌措辭,顧汪洋也不催促,就這麼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不著急,你慢慢想,慢慢說。」
婁牧之低頭,盯住地上移動的光線,片刻後說:「遇上了幾個小混混收保護費,我沒給。」
回家路上有一條偏僻小巷,徘徊著很多不良少年,他們大多十四五歲,不到完全刑事責任年齡,沒有去處整天遊手好閒,原來是遇上壞人了。
「你跟他們打架了?」
「嗯。」
「幾個人?」
「四個。」
說話時,婁牧之一直垂首,樣子很乖巧,像是認錯。
顧汪洋傾過身子,雙臂抵在膝蓋上:「小牧,你做得很好。」
婁牧之抬頭,這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他原本以為顧汪洋會對他說錢財都是身外物,命才是最重要的,遇到危險時,先保護好自己,再尋求正義的幫助。
「你記住,」顧汪洋翹起二郎腿,他抱著雙肘:「別人打你一拳,你就還十拳回去,當他們意識到你也是不好惹的,以後就不敢欺負你了。」
顧汪洋高大的身軀立在夜色中,黑漆漆的眼眸像蒙著一層雲霧,像一個看不見的無底洞,教人無法探尋到他真正的想法。
「不是應該報警嗎?」
「當然不是,」顧汪洋說:「報警又能怎麼樣?最多關他們幾天,等他們出來了還會加倍報復你。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警察無能為力的,沒有任何一條法律條文能制裁人渣,當正義處於黑暗之下,只能以暴制暴。」他眼尾下垂,整個人顯得十分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