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人垂首挨訓,垂在身側的雙手攥得死緊。
他扯了下嘴角,像是自嘲:「為什麼別人可以,我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易宴使勁吸了下鼻子,撥出一口白汽:「同性戀沒有未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的關係見不了光,在這種時代,你們所謂的愛,根本活不下來。」
「爸」易知秋抬頭,看著易宴的雙眼:「我們不是在過家家,我們都很認真,而且您說的這些事我都想過,考慮過。別人要怎麼想我管不著,我也不為別人的眼光活。」
易宴覺得自己坐不穩了,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但他還勉強保持著理智:「你以為我不同意是怕別人說閒話?一輩子太長了,未來的路有多不好走,爸比你清楚,法律根本不會承認你們的愛情,難道就這麼一直飄著?是,你們年輕,全世界都是你們的,但是你們老了以後呢,沒有孩子,一輩子鰥寡孤獨,死了都沒人給你們收屍。」他突然抓住易知秋的肩頭:「爸不會害你的,你聽我一次,跟小牧斷了,」他幾乎是慌不擇路地說:「說不定時間一長,你就會發現你對小牧只是好兄弟,好朋友。」
半跪的姿態,哀求的語氣,易知秋從沒見過。
酸脹感堵在他嗓子眼,連吐字都異常艱難,易知秋垂下頭去:「我做不到。」
「你不試怎麼知道做不做得到,」易宴掐住他的肩膀,指甲幾乎要陷進他的肉裡:「這麼些年,爸從沒要求過你什麼,但這事你聽話,聽話好不好。」
易知秋頭疼得厲害,現在也沒了勇氣去看易宴的眼睛,他低頭聽著窗外的落雪聲,長久的沉默後,他說:「對不起。」
寒鴉飛過,拂落了窗臺邊的一大片殘雪,粉身碎骨地掉進了漆黑的夜裡。
「你」易宴狠狠抹了一把臉,冷聲說:「我不同意,死也不會同意,今天甭管好說歹說,這段感情,你必須給我斷乾淨了,否則,」易宴閉了閉眼睛,似乎在下什麼決心,他再次睜眼時,只剩一片決絕:「你再也不是我兒子。」
易知秋猛地抬頭。
父親和兒子的關係其實很微妙,一輩子都在搶奪屬於自己的話語權,一老一少,一跪一坐,都試圖以自己的人生經歷說服對方,他們的影子蟄伏在地上,對著彼此,形成一種對峙姿態。
水霧在易知秋眼裡打轉,那份堅定卻沒散一絲一毫。
目光交鋒,良久後,易宴意識到自己輸了,他喉間發緊:「那你是決定了?」
「爸對不起。」
一字一頓裹著他的深情和無可奈何。
易宴胸口起伏,他掐住兒子肩頭的五指用力,猛地將人拽起來,踉蹌地推到玄關處。
哐當一聲。
鐵門大開,呼嘯風雪吹亂了易宴的發,他沒看易知秋,眼神失焦空白,只說了一個字。
「滾。」
身後的那扇門重重合上,一瞬間彷彿隔絕了所有光亮。
易知秋邁出步子,卻不知道能去何處,天地間雪下得更大。
看著那白絮飛舞,易知秋突然狂奔起來,他扯住香樟樹的樹幹爬了上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婁牧之,他必須馬上見到婁牧之。
書房的白色窗簾輾動,擺在架子上的電視機開啟,顧汪洋癱坐在辦公椅裡,桌面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酒瓶子,他打量著監視器中的婁牧之和易知秋。
為了不讓婁牧之察覺,他的房間裡並沒有安裝監視器,但自從顧汪洋知道了婁牧之和易知秋的關係後,他就在房頂的隱蔽角落裡安了一架。
如蛇蠍般的目光拂過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對著彼此的笑臉,以及倒映在牆壁上緊挨的兩具影子。
「來二樓的書房見我,」顧汪洋結束通話電話,右手拿著一個打火機,一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