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渡口的巷子縱且深,婁牧之瘸著腿追到了一條幾乎沒什麼人的交叉路口,他停住腳步,尋找著郝大通的身影。
拐角處驚現一角衣擺,婁牧之不顧腳踝,咬牙追了過去。
這條巷子的路燈壞了,空氣中浮動著難聞的酒氣和濃痰味,雨珠沒命地往下落。
牆邊站著個青年,手裡拎著啤酒瓶,指尖夾著香菸,喝得醉醺醺,跟同伴笑鬧,亂作一團,期間夾雜著各種操|你媽的髒話。
郝大通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路盡頭,婁牧之不要命地衝過去,步子沒踩穩,不小心撞到其中一個人。
那人被他撞得踉蹌兩步,猛地轉過臉,火冒三丈罵了句操。
婁牧之沒理,目光緊緊追著拐進拐角的郝大通,推開那人就要走。
「喂,小子,」那人一把攥住婁牧之的後領,抬腳抵住牆壁,將他生生攔下,凶神惡煞地說:「你他媽往哪撞?」
婁牧之冷著一張棺材臉,眸裡全是沉甸甸的黑,他冷眼環視一圈,突然反手擒住那人的手腕,一個過肩摔,將人狠狠砸向地面。
那人措不及防,被砸得頭破血流,痛得哼哼。
周遭的四個人一見形式不對,立馬上前,一個扶人,另外三個圍人,堵住了他的去路,這群人都是彌渡口的小混混,喝了酒,又碰上這麼個刺頭,邪火頓時蹭蹭往上冒,頂到了天靈蓋。
「你他媽有病吧?」辱罵間,小混混氣勢洶洶地將他團團圍住,咔嚓咔嚓活動著手關節,彷彿下一秒就要揮拳教訓他。
「他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知道我們是誰麼?」
婁牧之被逼得後退,他目視環繞,著急地尋找突破的缺口。
被過肩摔的那人染一頭紅毛,他揉著青紫的額頭,不懷好意地逼近婁牧之,罵道:「你很拽啊?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
「滾!」
態度吊炸天,聽得人渾身不爽。
婁牧之梗著脖子,盯住郝大通越跑越遠的背影,他剛邁出一步,就被四個人同時擋回來。
左側方那人突然抬腿,一腳踹中婁牧之的腳踝。
劇痛襲來,疼得婁牧之膝蓋一軟,跌倒在地。
「他媽的,怎麼說話的?」
「甭他媽廢話,打一頓就知道我們的厲害了。」
身後不知是誰直接起跳,拎起啤酒瓶照著他的腦袋一骨碌砸下去。
玻璃爆開,碎了一地。
婁牧之生生捱了一個啤酒瓶,額角隨即鮮血彪濺,拳打腳踢跟著像雨點般落下來。
婁牧之縮起身子捲成蝦狀,雙臂護住頭部和頸部。
「拽你媽!」
「找死。」
尖銳的疼痛席捲全身,鮮血從婁牧之鬢角往下淌,和密集的雨水混雜一起,他渾身都痛,卻死死咬著後糟牙沒哼一聲。
婁牧之挨著打,費力地仰高模糊的視線,尋找郝大通的身影。
找不到。
消失了。
這場莫名其妙的惡意毆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等到人散了的時候,暴雨已經轉小,變成了淅淅瀝瀝的細雨。
婁牧之四肢無力,躺倒在漆黑骯髒的巷子裡,眼角青紫,嘴邊全是血跡,他咳了好幾聲,渾身疼得痙攣。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特別想笑,婁牧之翻了個身,額頭抵住髒臭的青石板,在無人的夜裡放聲大笑。
他一面捶地,一面笑得停不下來,笑得劇烈乾嘔。
身體的每一處關節都在咔咔作響,但他就是停不下來,他這輩子都沒這樣笑過。
笑什麼呢?
大概在笑自己,笑這荒唐的命運。
雨夜淒寒,空蕩巷